第29章 春花谢时 30(第2/4页)

换舍、归邪星,沉星台,慕怀安。

慕子翎看着那信,看了许久,好像突然认不得字了。

那上面写着,“二月七日,请王上携公子隐青丝与躯体前往沉星台。贫道于此恭候圣驾。”

“归邪星显于天南时,乃招魂最佳之机,请王上切莫误过。”

“切记切记!”

分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寥寥数字,每一个字句都认得,但其中的意思拼合在一起,就变得完全陌生,分辨不出其中的含义了一样。

秦绎将火拨得更旺了一些,叫了慕子翎一声,让他过来烤衣裳。

但慕子翎目光怔怔,叫了好几声才听见。

“脱下来,孤帮你烤。”

秦绎走到他身旁,耐心说。

慕子翎很顺从,一动也没动,秦绎很轻易地就将他的外袍取了下来。

慕子翎坐在床边,静静看着他。

他有一种如置身梦中的错觉——这个人,这个正在如少年时一样为他烘烤着衣物的人,原来其实一直想置他于死地么?

给他撑伞挡雨是假的,亲手编草蚱蜢送他也是假的,舍身吮毒更是虚假至极——

但是,他图什么啊。

“秦绎,慕怀安哪里好啊。”

慕子翎蓦地不期然开口,怔怔问。

秦绎手一僵,蹙起眉来:“怎么突然说起来这个?”

慕子翎笑了一下,说不出什么意味的。

他哪里好呢?

好到你愿意为他忍受你根本不喜欢的人的靠近,虚情假意地忍辱演戏,甚至不顾自己安危地舍身犯险……!

太可笑了,公子隐啊公子隐,你何止是慕怀安的影子——

甚至你自以为得到的所有珍贵,也不过是人家舍弃后倒映在水中的幻影罢了!

慕子翎全身冰凉,漆黑的眼睫剧烈颤抖,像两片濒死的蝶翼,哆哆嗦嗦地根本控制不住战栗。

他感觉喉头一片腥甜,唇角无知无觉地淌下一线血迹。

夜风在窗外呼啸,屋子里分明生着火盆,慕子翎却感觉自己犹如身处一个阴冷湿寒的地窖。

他的身体就在这地窖中蜷缩着,像一头困兽一样,绝望又无路可走地痛苦压抑着。

“你想要的永远不会得到,你珍爱的都必将失去,你是注定无友无亲,走到哪里,都不会被人善待……!”

那一刹那,慕子翎甚至想到了慕蒙对他的诅咒——

原来是这个意思。

原来那个早有征兆一般的噩梦,是这个意思。

慕子翎注视着自己的手指,忍不住低笑了起来,闭目喃喃说:

“……我一生的所有欢喜,都是空妄……!”

他看着自己手中的小手炉,像冷极了一般,突然颤抖着将手指埋进炭火中——

瓷白细长的手指,登时被烧红的炭烫的暗红发黑,灼热钻心的疼痛从十指传来,慕子翎却哆嗦着反倒握紧了炭。

——再也没有人能给他温暖了,除了这伴随着剧痛的炽热炭火。

“……你在做什么?!”

秦绎无意中抬头,看见慕子翎的动作,登时骇得站起来,赶过来将手炉一把从慕子翎手中打掉:“冷成这样?你疯了!”

慕子翎却抬头望着他,极轻喃喃问:

“你能为慕怀安做到哪一步?”

秦绎莫名其妙,只捉着他血肉模糊的手,急促地吹着气,急急唤道:“拿凉水和烫伤膏来!”

一只原本就消瘦伶仃的腕,现在被火舌舔舐过,手腕以下便完全皮开肉绽了。掌心手背都一塌糊涂。

秦绎越看越生气,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你疯了!”

慕子翎的神情淡漠而疲倦,嘴角却又浮起笑容,并不看着秦绎,目光不知放在了哪里地轻声说:

“是啊。我好冷。”

外头的风雨不停,隐约还打着雷。

秦绎唤仆从唤了两声都没人来,第三遍带着些怒气了,才有一个娃娃脸的小厮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