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春花谢时 28(第4/4页)

慕子翎将明月囊风轻云淡地送予出去,秦绎却不知道,这是从他醒来的那一天就开始做的。

那些花草,虫蜕,在云燕的深林都不易找齐,更何况这样寸草不生的赤枫关?

多少个夜里,慕子翎一边咳嗽,一边弄着这个锦囊。那上头的白山茶花是他一针一线自己刺上去的。

有好几次他做了一半想扔掉,觉得这是女子的矫揉小心思,但又没过多久再捡起来。

……因为原来喜欢,表达的方式是不分男女的。

那只叫骨姐儿的厉鬼,被慕子翎叫出来许多次——

因为他不会收线。

秦绎收着慕子翎的明月囊,二人静默坐着,许久都没有人说话。

片刻后他站起来,说:“孤走了,你好好休息。”

慕子翎看着他,秦绎从进来到离开就没说几句话。

他好像有心事,但是慕子翎的明月囊他也收下了。

秦绎觉得明月囊在袖子里,微微有些烫手,慕子翎的目光,他也不敢看。

他几乎像是落荒而逃地离开了慕子翎的小院,几乎连头也不敢回。

等到完全离开了,他才缓缓停下步子,静立在一处墙楼的拐角处。

“王上,怎么了?”

仆从跟着秦绎,见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闭着眼,呼吸微微有些急促。奇怪问:“有哪里不适么?”

秦绎没说话,微微比了个手势,让他们离远一些。

他掏出慕子翎的那只明月囊,素白的底,暗色的花,冷淡地开着。和他的人一样。

秦绎手微微用力,将鼓囊囊的锦袋都捏的变形了起来——

这是杀了慕怀安的凶手所做。

他对自己说,双手沾着慕怀安的血的人所做!

他屠城的模样你又不是没有见过,这下作东西不扔,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

秦绎眼睛闭上又睁开,深呼吸数次,却就是无法动作分毫。

他盯着那白山茶花,手指微微颤抖着,眼前浮现出当初白衣红绳的小少年歪头看着他,问“梁成的山茶花好看吗”的模样。

然而秦绎如同入魔一般,他禁不住哆嗦着将那锦囊靠近唇边,颤抖着轻轻碰了一下,想起不久前,慕子翎靠在他身边闭着眼醉酒的侧颜。

“……下贱!”

在脸颊触碰到明月囊的一瞬间,秦绎蓦然如大梦初醒,猛地惊醒过来,狠狠将它掷到了地上——

雪白的布料沾上灰尘,一下蹭污了一块。

“拿去扔掉。”

秦绎说:“不要让这东西……再出现在我面前!!”

随从怔了一下,明白这大概是慕子翎的东西,不敢乱碰,秦绎却冷睨着他们,寒声问:

“怎么,孤王的命令也敢不听了么?”

随从不敢,慌忙跪下,拿手捡起那只雪白的明月囊。

秦绎道:“扔掉。扔得越远越好,孤不想再看见这脏东西第二次。”

随从的手脏,明月囊的缎面上一下子就留下了只灰脏的指印。

他捏着这柔软的锦袋,想这针脚真是细密,碰上去一点也不扎手。

只是无人知道,这明月囊在被慕子翎刺制出来,又送给秦绎的时候,他怀有的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这是他第二次喜欢一个人。

一次是十五岁给他烤衣物鞋袜的秦绎,一次是二十四岁给他编蚱蜢撑伞的秦绎。

敏感病郁的小兽,但在一次次试探中,再一次相信一个人是有多么地难。

秦绎却将它,毫不犹豫地丢掉了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