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冉阿让 第一卷 四堵墙中间的战争 二十 死者有理,活人无过(第2/5页)

从个人角度来说,不是。

进步是人的生活方式。人类的生活常态称之为进步;人类的一致步骤称之为进步。进步在前进;它天上地下大巡游,要达到巧夺天工的神圣境界;它有时停顿,等待着和落在后面的人群会合;它有它的歇息,此时正在某个即将豁然开朗的出色的迦南②面前沉思;它也有入睡的长夜;使思想家痛心疾首的一点就是:阴影投射在人类的精神上,人在暗中摸索,无法使正在酣睡中的进步苏醒。

①帕拉斯(Pallas),密涅瓦的另一个名字,她是智慧女神,也是战神。

②迦南(Chanaan),据《圣经》记载,迦南是上帝赐给以色列人的圣地。

“上帝可能已死去。”有一天,热拉尔·德·奈瓦尔①对本书作者说。他将进步与上帝混为一谈,把运动的暂时停止当成上帝的死亡。

①热拉尔·德·奈瓦尔(Gérarddenerval,1808—1855),法国诗人及文学家。

绝望是错误的,进步必然会苏醒。总之,可以这样说,它睡着也在前进,因为人们发现它成长了。当它又站起来时,人们觉察到它高了一些。进步如同河流,不可能永远平静;不要筑起堤坝,不要投入石块;障碍能使河流溅起泡沫,使人类沸腾,从而产生混乱;但在混乱之后,我们就认识到进了一步。在秩序,即全球性的和平建立之前,在和谐统一普及大地之前,进步总是以革命为驿站的。

进步是什么?我们刚才已经说过,是人民永久的生命。

然而有时个人目前的生活抗拒着人类永久的生活。

让我们毫无隐痛地承认,各人有他不同的利益,他谋求这个利益并保卫它而无越权之罪;为了眼前的打算可以允许一定程度的自私;目前生活有它自己的权利,并非必须为未来而不断牺牲自己。目前的一代人有权在地球上过路,不能强迫他们为了后代而缩短自己的路程,后代和他们是平等的,将来才轮到后代过路。“我存在着。”有一个人轻声说。这个人就是大家。“我年轻,我在恋爱,我老了,我需要休息,我有孩子,我工作,我生财有道,事业昌盛,我有房屋出赁,我有资金投放在政府的企业里,我幸福,我有妻室儿女,我热爱这一切,我要活下去,不要干扰我。”这些原因使这些人有时对人类伟大的先锋队极端冷漠。

此外乌托邦,我们得承认,一打仗就离开了自己光芒四射的领域。它是明日的真理,它采用了战争的方式,这是昨日使用的手段。它是未来,但却和过去一般行动。它本是纯洁的思想,却变为粗暴的行为。它在自己的英勇中夹杂了暴力,对这暴力它应当负责;这是权宜之计的暴力,违反原则必定受到惩罚。起义式的乌托邦,手中拿着老军事规章战斗;它枪杀间谍,处死叛徒,它消灭活人并将他们丢入无名的黑暗中。它利用死亡,这可是严重的事情。似乎乌托邦对光明已丧失信心,光明本是它无敌的永不变质的力量。它用利剑打击,然而没有一种利剑是单刃的,每把剑都有双刃,一边伤了人,另一边便伤了自己。

作出了这种保留之后,并且是严肃的保留之后,我们不得不赞颂——不论他们成功与否——这些为了未来而战斗的光荣战士,乌托邦的神甫。即使失败了,他们仍是可敬的,也许正因为失败了,所以更显得威严。一个符合进步的胜利值得人民鼓掌;但一个英勇的失败更应该得到人民的同情。一个是宏伟的,另一个是崇高的。我们赏识牺牲者远胜于成功者,我们认为约翰·布朗比华盛顿伟大,比萨康纳比加里波的伟大。

总得有人支持战败者。

人们对这些为了未来而努力从事、以失败告终的伟大的人是不公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