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马吕斯 第三卷 外祖和外孙 三 愿尔等息怨解冤(第3/5页)

有个流亡归国、家财败落了的宝贝老侯爵夫人,只有一个女用人了,却还老这么说:“我的侍从们。”

那些人在T.夫人的客厅里干些什么呢?他们做极端派①。

①极端派是极端保王派的简称。路易十八时期,有部分人企图完全恢复旧秩序,恢复贵族和僧侣在革命前的财产和政治地位。但是路易十八鉴于国内上升的资产阶级力量,不敢操之过激,采取比较温和的政策。极端保王派对此不满,他们在政治斗争中的表现是既保王又反对国王的妥协政策。

做极端派,这话,虽然它所代表的事物也许还没有消灭,可是它在今天已没有意义了。让我们来解释一下。

走极端,就是走过头。就是假借王位抨击王权,假借祭台抨击教权,就是糟蹋自己所拖带的东西,就是不服驾驭,就是为了烧烤异教徒的火候是否到了家的问题而和砍柴人争吵,就是为了偶像不大受抬举而指责偶像,就是由于过分尊敬而破口谩骂,就是觉得教皇没有足够的教权,国王没有足够的王权,黑夜的光也太强了,就是为了白色对云石、雪花、天鹅和百合不满,就是把自己拥护的对象当作仇敌,就是过分推崇,以致变成反对。

走极端的精神是王朝复辟初期的突出的特征。

从一八一四年到一八二○年左右,在右派能手维莱尔先生上台前这一短短时期,历史上没有什么事物可与之相比。这六年是非常时期,既喧嚣又沉闷,既欢腾又阴郁,好象受到晨曦的照耀,同时却又满天昏黑,密密层层的灾云祸影在天边堆积并慢慢消失在过去里。在那样的光明和那样的黑影里,有那么一小撮人,既新又老,既轻快又忧愁,既少壮又衰颓,他们擦着自己的眼睛,没有什么能比还乡更象梦醒那样,那一小撮人狠巴巴望着法兰西,法兰西也报以冷笑。街上满是些怪好玩的老猫头鹰似的侯爷,还乡的人和还魂的鬼,少见多怪的以前的贵族,老成高贵的世家子为了回到法兰西而嘻笑,也为了回到法兰西而哭泣,笑是笑他们自己能和祖国重相见,哭是哭他们失去了当年的君主制。十字军时代的贵族公开侮辱帝国时代的贵族,也就是说,佩剑的贵族,已经失去历史意义的古老世族,查理大帝的战友的子孙蔑视着拿破仑的战友。剑和剑,正如我们刚才说过的,彼此相互辱骂,丰特努瓦的剑可笑,已只是一块锈铁;马伦哥的剑丑恶,只是一把马刀①而已。昔日否认昨日。人的情感已无所谓伟大,也无所谓可耻了。有一个人曾称波拿巴为司卡班②。那样的社会现在已不存在了。应当着重指出,那样的社会绝没有什么残余留到今天。当我们随意想起某种情景,使它重新出现在我们的想象中时我们会感到奇怪,会感到那好象是洪水以前的社会。确切的是连社会本身它也被洪水淹没了。它已消灭在两次革命中。思想是何等的洪流!它能多么迅速地埋葬它使命中应破坏淹没的一切,它能多么敏捷地扩展了使人惊奇的视野!

这便是那些遥远愚憨时期的客厅的面貌,在那里马尔坦维尔③被认为比伏尔泰更有才华。

那些客厅有它们自己的一套文学和政治。他们推重菲埃魏④。阿吉埃先生为人们所敬仰。他们评论柯尔内先生,马拉盖河沿的书刊评论家。拿破仑在他们的眼里完全是个来自科西嘉岛的吃人魔鬼。日后在历史里写上布宛纳巴侯爵先生,王军少将,那已是对时代精神所作的让步了。

①剑是贵族用的,马刀是士兵用的。

②司卡班(Scapin),莫里哀所作戏剧《司卡班的诡计》中一个有计谋的仆人。

③马尔坦维尔(Martainville,1776—1830),保王派分子,极右派报纸《白旗报》的创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