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珂赛特 第八卷 公墓接受人们给它的一切 四 冉阿让竟好象读过奥斯丹·(第2/3页)

“您知道,割风,您先头说过:受难嬷嬷死了,我补上了一句说,马德兰先生埋了。事情就是这样。”

“啊,好,您是在开玩笑。您不是在说正经话。”

“绝对正经。我不是得先从这里出去吗?”

“当然。”

“我早和您说过,要您替我找一个背箩和一块油布。”

“那又怎样呢?”

“来个杉木背箩和一块黑布就可以了。”

“首先,只有白布。葬修女,全用白的。”

“白布也成。”

“您这个人,不和旁人一样,马德兰爷爷。”

这种幻想也只不过是苦役牢里的一种横蛮大胆的发明,割风是一向被圈在平静的事物中的,他平日见到的,按照他的说法,“只是修院里的一些磨磨蹭蹭的事儿”,现在忽然有这种奇想出现在他那宁静的环境里,而且要和修院牵涉在一起,他当时的惊骇竟可和一个看见一只海鸥在圣德尼街边溪流里捕鱼的行人的神情相比。

冉阿让接着说:

“问题是要从这里偷跑出去。现在这就是个办法。但是您得先把一切情形告诉我。事情怎样进行?棺材在哪里?”

“空的那口吗?”

“对。”

“在下面,所谓的太平间里。放在两个木架上,上面盖了一块盖棺布。”

“那棺材有多长?”

“六尺。”

“太平间是怎样的?”

“那是底层的一间屋子,有一扇窗对着园子,窗口有铁条,窗板从外面开关,还有两扇门:一扇通修院,一扇通礼拜堂。”

“什么礼拜堂?”

“街上的礼拜堂,大众的礼拜堂。”

“您有那两扇门的钥匙吗?”

“没有。我只有通修院那扇门的钥匙,通礼拜堂那扇门的钥匙在门房手里。”

“什么时候门房才开那扇门呢?”

“只是在殡仪执事要进去抬棺材的时候,他才开那扇门。

棺材出去了,门又得关上。”

“谁钉棺材?”

“我钉。”

“谁盖那块布?”

“我盖。”

“就您一个人吗?”

“除了警署的医生以外,任何男人都不许进太平间。那是写好在墙上的。”

“今天晚上,等到修院里大家全睡了,您能不能把我蒙在那屋子里?”

“不成。但是我可以把您藏在一间通太平间的小黑屋子里,那是我放埋葬工具的地方,归我管,钥匙也在我这里。”

“灵车在明天几点钟来取棺材?”

“下午三点左右。在伏吉拉尔公墓下葬,在天快黑的时候,那地方不很近。”

“我就在您放工具的小屋子里躲一整夜和整个半天。可是吃的东西呢?我会饿的。”

“吃的,我送来给您。”

“到两点钟时,您来把我钉在棺材里。”

割风朝后退了一步,把两只手上的骨节捏得嘎嘎响。

“这,我做不到。”

“这算得了什么!拿一个铁锈,把几个钉子钉到木板里面去!”

在割风看来好象是荒唐的事,我们再说一遍,在冉阿让的眼里,却是平凡的。冉阿让已走过比这更险的险路。凡是当过囚犯的人都有一套艺术,知道怎样按照逃生的路的口径来缩小自己的身体。囚犯要逃命,正如病人去求医,是生是死,在所不顾。逃命也就是医病。为了医好病,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让别人把自己钉在一个匣子里,当作一个包裹运出去,在盒子里慢慢地争取生命,在没有空气的地方找空气,在连续几个钟头里节约自己的呼吸,知道闭气而不死,这是冉阿让多种惨痛的才能之一。

其实,棺材里藏活人,苦役犯所采用的这种救急办法,也是帝王所采用的。假使奥斯丹·加斯迪莱约的记载可靠的话,查理五世①在逊位以后,想和卜隆白作最后一次会晤时,便用这种方法把她抬进圣茹斯特修院,继又把她抬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