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芳汀 第七卷 商马第案件 五 车轮里的棍(第2/5页)

马蹄、铜铃、车轮,一路上合成了柔和单调的声音。那些东西,在快乐的人听来非常悦耳,但伤心人却感到无限苍凉。

他到爱司丹时天已经大亮了。他在一家客栈门前停下来,让马喘口气,又叫人给他拿来荞麦。

那匹马,斯戈弗莱尔已经说过,是布洛涅种的小马,头部和腹部都太大,颈太短,但是胸部开展,臀部宽阔,腿干而细,脚劲坚实,貌不扬而体格强健;那头出色的牲口,在两个钟头之内,走了五法里,并且臀上没有一滴汗珠。

他没有下车。那送荞麦来喂马的马夫忽然蹲下去,检查那左边的轮子。

“您打算这样走远路吗?”那人说。

他几乎还在萦梦中,回答说:“怎么呢?”

“您是从远处来的吗?”那小伙计又问。

“离此地五法里。”

“哎呀!”

“您为什么说‘哎呀’?”

那小伙计又弯下腰去,停了一会不响,仔细看那轮子,随后,立起来说道:“就是因为这轮子刚才走了五法里路,也许没有错,但是现在它决走不了一法里的四分之一了。”

他从车上跳下来。

“您说什么,我的朋友?”

“我说您走了五法里路,而您却没有连人带马滚到大路边上的沟里去,那真是上帝显灵。您自己瞧吧。”

那轮子确实受了重伤。那辆邮政箱车撞断了两根轮辐,并且把那轮毂也撞破了一块,螺旋已经站不稳了。

“我的朋友,”他向那马房伙计说,“这里有车匠吗?”

“当然有的,先生。”

“请您帮我个忙,去找他来。”

“他就在那面,才两步路。喂!布加雅师父!”

车匠布加雅师父正在他门口,他走来检查了那车轮,装出一副丑脸,正象个研究一条断腿的外科医师。

“您能立刻把这轮子修好吗?”

“行,先生。”

“我在什么时候可以再上路呢?”

“明天。”

“明天!”

“这里有足足一整天的活呢。先生有急事吗?”

“非常急。我最晚也非在一个钟头以内上路不可。”

“不可能,先生。”

“您要多少钱,我都照给。”

“不可能。”

“那么,两个钟头以内。”

“今天是不行的了。我必须重新做两根轮辐和一个轮毂。

先生在明天以前是走不成的了。”

“我的事不能等到明天。要是不修那轮子,您另换一个,可以吗?”

“怎么换?”

“您是车匠师父吗?”

“当然,先生。”

“难道您没有一个轮子卖给我吗?我立刻就可以走了。”

“一个备用的轮子吗?”

“是呀。”

“我没有替您这轮车准备好轮子。轮子总是一对对配好的。两个轮子不是偶然碰上就能成双成对的。”

“既是这样,卖一对轮子给我。”

“先生,轮子不是和任何车辆都能配合的。”

“不妨试试。”

“不中用,先生。我只有小牛车轮子出卖,我们这里是个小地方。”

“您有没有一辆坐车租给我呢?”

那位车匠师父一眼就看出他那辆小车是租来的。他耸了耸肩。

“人家把车子租给您,您可真照顾得好!我有也不租给您。”

“那么,卖给我呢?”

“我没有卖。”

“什么!一辆破车也没有吗?您看得出,我不是难说话的。”

“我们是个小地方。在那边车棚里,”那车匠接着说,“我有一辆旧的软兜车,是城里的一位绅士交给我保管的,他要到每个月的三十六号①才用一次。我完全可以把它租给您,那和我有什么相干?但是切不可让那位绅士看见它走过;而且,那是一辆软兜车,非有两匹马不行。”

①等于说“从来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