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她快步迎上去,“主子来了?”

皇帝嗯了声,两人视线一碰,旋即又分开了。经过昨晚那件事,大家都挺不好意思的。不像以前那样坦荡,总觉得彼此之间的隔断从砖墙换成了轻纱,朦朦胧胧,不再坚实,让人不安。

皇帝的目光游移了一阵,心思慢慢沉淀下来。再瞧她,她低着头,拿脚尖挫地,地上很快被她挫出了个小小的坑。想起先前牵肠挂肚,加上听说她跟着恩佑往围场上去了,闹得他大半天坐卧不宁。既担心她的安危,又怕她被人借机占便宜。他是皇帝,竟然弄得这么老婆子架势,暗里自然埋怨她,也发了愿要好好整治她。可如今在眼前,又能把她怎么样?

他感到挫败,低声问她,“玩儿去了?”

她愕然抬起眼,“主子知道了?”

“你当朕是谁?什么事能瞒得住朕?”他抱着胸,箭袖上的行龙张牙舞爪直指向她。看她张口结舌的样儿,哼了声,傲慢的别过脸,“一离了跟前就胡天胡地,你是骂不怕罚不怕啊!兜了两柱香,玩了些什么?”

她嗫嚅着,“没玩什么,小公爷说带我掏野鸡窝,我盘算着给主子抓只鸡炖汤喝的,可惜一无所获。”

鸡没吃着,但是这个借口却暖人心。皇帝先前打算多责备两句的,听她这么一说立刻软化了。不容易啊,玩儿的时候能惦记他,这样的丫头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你听小公爷的,他能把你卖了你信不信?”皇帝劝诫着,“别和不相干的人走得太近,姑娘家跟陌生人上野外像什么?嗯?亏得朕打发人跟着,否则名节怎么办?还要不要了?”

和名节扯上关系就是大事啊,不过素以觉得小公爷不像坏人,至少她感激人家给她哥哥疏通,要不然她那不成器的哥子就该下大狱了。她还是那句话,拉着长音的,“不能够吧……”

皇帝转过眼来冷冷看她,“怎么不能够?”

素以知道自己表错态了,皇帝说谁不好谁就不好,她有什么可反驳的?反驳又惹他生气,自己还得挨训。她忙靦脸笑笑,“奴才的意思是小公爷是皇上的小舅子,有您这样的姐夫管束着,他能坏到哪里去嘛!”

她倒会见风使舵,也会给他挖坑堵他的嘴。有时候老油条的确让人生恨,皇帝蹙眉道,“谁告诉你做姐夫的就得管着小舅子?朕每天那么多政务要忙,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都要朕过问,朕成什么了?”他恼怒的一拂袖,“和你说不清!天桥上骂人嘎杂子琉璃球,配你正合适!”

他说完,扭头就往熬鹰的棚子里去了。剩下素以纳闷,嘎杂子琉璃球不是混蛋吗?万岁爷怎么骂人呐!不过能叫皇帝动嘴骂的一般都是直言相谏的忠臣,是人才,所以素以并不感到难过。或者说自打她进宫起,多愁善感的那根筋早就给抽了。挨两句训家常便饭,不痛不痒的,全当夸奖了。

她在外面吹风吹醒了脑子,这才踅身进帐。棚子里灯火通明,头顶上扯起了麻绳,小公爷的海青已经搁在绳上了。熬鹰嘛,就是使劲折腾,不让鹰睡觉。皇帝举着竹竿敲打绳结,那鸟站不稳还得扑腾,很耗费体力。

皇帝瞥了小公爷一眼,“就这么敲打,怎么就难得熬不成呢?熬鹰前自己要吃饱睡够,才能有力气和它耗。别鹰还没困你先眼皮子打架,那是鹰熬你,不是你熬鹰。”

小公爷点头称是,“我琢磨琢磨,不是我熬不过鹰,是熬前缺了素以做的两步。这鹰喂得膘肥体壮,比我还结实。上了架子精神头十足,它全不把我放在眼里。”

连鸟都瞧不上他,做人真够失败的了。皇帝讲究风度,点到为止就不再说他了,倒是好奇素以干了什么,一问之下说是又洗胃又洗澡的,皇帝眼里有了淡淡的笑意,“真难为你,进宫七年还能给鸟洗胃,道行不浅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