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3页)

南钦是抱定了不哭的宗旨的,可是他戳到她的痛处,她就有些忍不住了。真的是她误会了吗?怎么有那么巧的事?他们是老相识,买的东西都这么有默契么?她别过脸去,“不是,你不要瞎猜。”

他却笑了,从初见到现在,她的那些小习惯他都记在心上。被猜中了心事从不承认,然而脸上遮掩不住,不管哭与笑,都有她独特的味道。他把她的手捧在唇边,正色告诉她:“你不要总是困在家里,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龙凤每有动作,满大街铺天盖地全是广告画。摩登小姐们最关心的就是这些东西,一上新款没有几个是不知道的。这趟出来一套六款,别人买了去,难道都是我送的么?我还不至于这么傻,让那些女人打扮得和我太太一样。”

他这样解释似乎也说得通,南钦觉得自己有点小肚鸡肠了,一时悻悻的,低声道:“开车吧,停在半道上算怎么回事!”

他仔细留意她的神情,心里虽然还在计较寅初和她的谈话内容,不过看样子他们应该没有谈得那么深入。他松了口气,自己嘲弄自己,真是报应,他也有这样惶惶不安的一天。先前酒喝得有点多,头也发晕,这会儿静下来,放佛又可以正常的思考了。他一手去点火,车子启动了依旧停着,只听见发动机运转发出隆隆的声响。

南钦等了一阵转过脸看他,他垂着眼,从侧面看过去睫毛长而密。似乎有话又有些难以开口,皱着眉头想了很久,最后还是作罢了。宴会散席了,后面陆续有车赶超上来,他这才提了提精神挂挡,车又重新动起来。

她不由叹息,他们结婚一年来都是各归各,没有开诚布公的说过心里话。也许根本就不应该结婚,两个人在一起,除了无休止的争吵,很少有温情的时候,真是非常糟糕的一段婚姻。她从眼尾的余光里看他,他一手挡住了口鼻,那手指骨节分明,掩盖住他所有的表情。

车子驶出寘台,驶上街头。经过老大昌的时候停下来,他问她,“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蛋糕做宵夜?”

他是强势的人,能够替她挑首饰已经很让人惊讶了,说要给她买点心,想起他一身戎装提着蛋糕盒子的模样,总觉得有点古怪。南钦顿了下摇头,“不用了。”

“你晚上没有好好吃东西,回头半夜里要饿的。”光顾蛋糕房不算什么,他站在街头买栗子都有过,只是她不知道罢了。他开门下车,略一犹豫,弯腰探进来,“你要不要一起去?里面口味多,你可以挑自己爱吃的。”南钦还没点头,他很快绕过来替她开门,向她伸出手道:“横洲路上开了一家天津小吃馆,听绕良说厨子做得很地道。我过两天有一趟阅兵,等忙过了带你去吃。“他想了想,”鸭舌萝卜汤,你以前爱吃的。”

刚才的那些争执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南钦还是个容易感动的人,只需他的一点退让,自己就主动妥协了。也许他是铁血,也许他不善表达,但至少还记得她喜欢吃什么。她把手交到他手心里,他的手很温暖,包裹着她,把她带出车厢。

雾气凉凉的,她的珠羔披肩挡不严实,还是有寒意钻进四肢百骸。他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一颗颗飞行扣在灯光下粲然生彩。她想起不久前寅初也曾经这样做,那时候自己极不自在,可是良宴的不同,他的味道她熟悉,拢在其中觉得安全。她把披肩摘下来扔进车里,两条光溜溜的臂膀伸进袖管,像小时候穿了大人的衣裳站在院子里唱老旦,有种童年的趣致。

他的肩膀宽,军装肩头有肩垫,腾空也撑得很挺括。他看着她的傻样发笑:“像钟馗呵!”

她眼波流转,斜斜地瞥他一眼,亦嗔亦怨。良宴有些晃神了,眼下的情景太难得,身边有行人走过,隔着雾,远在天边,他面前只有她而已。他定定地注视她,说不出心头的感受。拇指在她手背上一遍遍的抚,她温顺的样子有种沉着的美。如一捧水,掬起来,兜头冲他扑过来,扑进他心里。如果一直这样站着也不无不可,他有点幼稚地想,最后还是下了狠心,转过脸看霓虹下的玻璃门,“进去吧,这个点不知道还剩下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