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春寒(第2/7页)

弥生把背顶在粗糙的树干上,太阳升得很高了,光线虽然明亮,但是没有温度。她抚抚手臂,站在风口里,越发觉得冷。

那里拜师大典结束了,她才跺着脚过去。夫子被女郎们团团围住,大概都是族里的公主郡主,追着他问:“九兄,你不教我们课业吗?”

慕容琤笑了笑,“你们是来读书的,我又是兄长,若是哪里不合心意,看着自己人的情面反倒不好说。太学里多的是学富五车的贤者,叫他们授业也是一样的。”

“九兄现在只有她一个女弟子吗?”

弥生被点了名,怔怔地望过去。那是个梳元宝髻的女孩,个头小小的,笑的时候有两个深深的梨涡。眼睛实在是太活络了,一副皮头皮脸的滑稽相。

夫子只顾和那些金枝玉叶说话,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她入门比你们早,往后便是你们的师姐。若是学业上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去问她,她学问好,自然能带着你们。”

弥生终于意识到夫子是在蓄意报复,说她学问好,摆明了是在挖苦她。她又憋屈又冤枉,巴巴儿看着她们对她打躬作揖。那女孩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编贝似的牙齿,糯声道:“日后多仰仗阿姊,还请阿姊不吝赐教。”

弥生尴尬不已,忙长揖还了礼,“不敢不敢,我才疏学浅,赐教两个字断不敢当,但一定尽我所能。”

金枝玉叶们才入学,对什么都感到好奇,叽叽喳喳地向她介绍自己。弥生记性不大好,几十个人轮着来,她晕头转向,根本辨不清谁是谁。只晓得那机灵鬼是宣城郡主,叫相彤,是齐安王的女儿,夫子的堂妹,生就一副自来熟的脾气,拉着一位正头公主来和她套近乎。

“阿姊可及笄了?”

弥生道:“年后才行的笄礼。”

“那和令仪差不多大小。”相彤把右手边那位婷婷楚楚的女孩往她面前推了推,“这是永昌公主,兄弟姊妹里排十五,和九兄是一母同胞。”

弥生哦了声,夫子的亲妹妹,自然又得高看两眼,忙肃容打空手礼,“谢弥生拜见公主殿下。”

慕容令仪上来搀她,“我不知道你是哪天生人,横竖先入山门者为大,我也管你叫阿姊。我曾听母亲提起过你,说你是陈留谢家的女郎。如此说来,日后还是要多走动的。”

相彤在一旁接口:“正是呢,眼下是同门,将来便要以姑嫂论的。算起来只有六兄妃位空悬,过两天宫里大宴,正好趁机相看相看。阿姊这样的天姿国色,六兄见了定要高兴死了。”

令仪嫌相彤大嘴巴,怕弥生不好意思,打了岔道:“阿姊入太学几年了?”

弥生算了算,“到立秋就整整四年了。”

“那一定是要称师姐的。”相彤说着,瞟了眼正和博士们交代话的慕容琤,“九兄门生三千,据说是很严厉的。怎么样?他教学凶吗?”

这个怎么回答呢?弥生很想点头,犹豫了下还是违心地讪笑,“夫子很慈爱……循循善诱。”

相彤几乎要大笑起来,“我瞧你的样子就很怵他,简直像个小媳妇。”

令仪道:“那么女学这里谁是管事?”

“是我大师兄庞嚣。”弥生往游廊尽头一指,“他可是夫子的得意门生,如今算是出师了,拜了国子博士。”

庞嚣虽然守旧,但长相很不错。浓眉大眼,清雅俊逸。令仪有些探究地一笑,“这个人倒蛮正派的样子。”

相彤瞧她的神情,直拿肩拱她,“怎么?莫非你中意这样的?那可好办了,九兄的弟子,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只是辈分着实太乱了些,他是夫子,却又是九兄的门生,这样算来咱们成了九兄的徒孙了。”

令仪红着脸打她,“你这人口没遮拦,八字没一撇的事,到你嘴里像真的一样!”

弥生在边上听着,也不插话。私下里忖度,庞嚣的固执和夫子不相上下,说话老气横秋、一板一眼,也不知对别的女郎怎么样,反正在她眼里乏味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