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俯眼观城中,地上罗刹妖鬼横行,百姓哭声震天。这煊赫的帝都,不知何时变成了人间炼狱。(第3/4页)

他仰起头看,直立的法器飞速旋转,手柄上金环琅琅,越转越快。忽然调转过器身,向她眉心击去。他心下大惊,来不及念诀,扬手狠狠一挥,把那金刚杵拍出去几丈远。

“你疯了吗?”他惊魂未定,厉声呵斥,“死在杵下元婴就彻底散了,你大半夜的来,是为了吓唬我吗?”

她嘴角噙着笑,“尊者,我不是花屿,你可看明白了?”

他的脸色变得煞白,“你想让我回到须弥座上去,可你不知道,我已经回不去了。”

两个人如对垒,分站在大殿的两掖。他眼里死灰一片,沉沉的哀痛,并不比当初失去花屿轻上半分。无方心里没底,不敢确定这么做能否让他看清现状。他的样子让人不忍,但没有当头棒喝,势必会无止境地纠缠下去,这样于他和白准,都是一场灭顶之灾。

各人自有运数,悟道时神佛常会说这种话。就是因为这话,给了莫大的宽宥和空间,在尚未闹得不可收拾前,不会有人来插手他们的纠葛。然而不可收拾了,为时已晚,所以他们现在是孤军奋战,只有自救。

她说得斩钉截铁,“我不惧死,花屿可以为尊者入轮回,我也可以为白准散尽元婴。本来煞就没有前生来世,就当石作城里没有过我,这样尊者的心结就可以解开了吧!”

他瞪着她,怒极了,真恨不得掐死她。她以为拿自己要挟他,就能够让他退让吗?她打错了算盘,越是如此,他就越恨白准。如果不是尚有几分顾忌,他立刻就可以了结这场恩怨。说他执念深,确实深,克制了几千年,还不够使他癫狂吗?

她却像放下了包袱似的,瞥一眼孤伶伶躺在金砖上的金刚杵,向他合什行了佛礼。

“金刚杵破一切虚妄,愿尊者早拾菩提心,别再纠缠于既往了。”

她转身走出光明宫,檐下宫灯照亮她的背影,他死死盯着,肝胆俱裂,“无方!”

她没有回头,长长叹了口气。当初石作城满城被屠,她的降世有花屿的一份功劳,她心里知道。她曾经在一座空空的院落里游荡,看见院子里的水井,看见墙上悬挂的画,画上的姑娘巧笑倩兮,她没来由的满心惆怅,仿佛和什么失之交臂,那是花屿残存的记忆。可她不是花屿,或者说不单是花屿,更是千千万万不甘和愤怒的凝集。金刚可怜,谁又来可怜她和白准呢。结成连理不容易,白准傻乎乎的,他没有金刚的恒心和耐力,受过委屈后除了哭,大概只剩搏命了。

她从大明宫走出来时,令主已经淋成了落汤鸡。伞落在他脚旁,据说是等得心累,没有力气举伞了。

“你再不出来,我就打算冲进去了。”他从上到下把她捋了一遍,“他有没有对你动手动脚?敢借着认亲吃你豆腐,我现在就弄死他,反正他的道行还没有完全恢复,我未必打不过他。”

“然后呢?麒麟弑主,四海八荒追缉你,我们没处躲,被捉住了下场会很惨的。”

令主不说话了,低着头,沉默良久后道:“其实我不怕入魔,为了保护娘子黑化,我黑得光荣。”

天劫呢?天劫无处可躲。万年的麒麟,只要完成这趟任务就能修成正果,她不能让他功亏一篑。

“回家吧。”她转头看东方,东边隐约泛起了白光,天快亮了。

回到飞来楼,惦记去看一看瞿如。经过窗外时令主忽然顿住了脚,惊恐地看了无方一眼,结结巴巴说:“男……男人有时候……比较……比较冲动,阿茶以前是个多么桀骜不驯的少年啊,自从沦为小鸟的奶妈,天天给她喂奶续命……喜欢的人能看不能吃,这种痛苦我知道。那个……”他别别扭扭说,“小鸟一定不会怪他的,情到深处嘛。况且她志在全魇都,阿茶也是魇都一份子,应该……比较享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