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第4/6页)

他依稀有意识,自己应是在热河行宫,眼前的一切却变成了紫禁城的模样,一个灰衣僧人站在乾清门前,手捻佛珠,缓缓回身:“阿弥陀佛。”

胤礽莫名其妙:“搞什么,孤每天看道经,不给孤梦个吕洞宾、张果老就算了,怎么梦个秃头。”

这秃头穿着一身眼熟的灰色僧袍,似乎在哪见过,就连脸也似曾相识。僧人面容端肃,五官微苦,只是不知为何,胤礽总觉得哪里不对,好像这僧袍和这脸凑在一块很怪异的样子。

绝心入梦来见胤礽,没用空相,就是本来面目:“阿弥陀佛。近闻太子殿下心生烦忧,欲入道门以避尘世,贫僧特来相劝。”

“????”胤礽更莫名其妙了,“孤入道门,派个和尚来劝孤?怎么,现在佛道之间竞争这么激烈,收个徒弟都要抢?”

绝心愣给胤礽噎了一下:“……太子误会了。贫僧并非为佛门而来,乃是为黎民百姓而来,也是为太子殿下而来。”

正说话间,二人面前的乾清门闪起金光一片,文武百官之身影从殿内绵延直乾清门外,而在高台之上,身着龙袍,满脸威仪之人,正是胤礽。

“……”胤礽几乎本能地用目光描摹这一幕。

曾几何时,他也曾向往过这样场景,为此使尽各种手段,与兄弟相争,与父亲相争,仿佛眼前除了那龙椅,别无其他。

绝心看着胤礽的神情:“殿下,一朝为帝,至高无上。您真的愿意放弃这宏图大业吗?”

“……”胤礽无声地喃喃了几句,竟是眼中带泪,面上带笑,“能。”

好比他费尽千万心血,想攀到峰顶,看看巅峰的景色,途中心生改道的想法,难免不舍,然而却有人将巅峰的风景一下呈现在他眼前。

——也不过如此。

胤礽想。

他望着那些背对他,跪拜的人们,心想如果绕到前面去,瞧瞧他们的神情,那一定各个心怀鬼胎,铆足了劲儿尔虞我诈。

绝心静默了足足十来秒:“——好的,那贫僧换个角度再劝您。”

…………

有句老话,形容人啰嗦,像老太婆的裹脚布——又臭又长。胤礽觉得应该改一改,老太婆的裹脚布估计都没有和尚的啰嗦长。他这一打盹,足足从中午睡到了晚上,醒来时浑身酸痛,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胤礽起身舒展四肢,屏退想要上来服侍的宫女们,走到宫门前,纳闷地思忖:梦里光顾着想怎么才能让和尚听懂他“不想当皇帝,想当道士”,现在醒来一回忆,总觉得违和感越发强烈。

这僧袍和人脸他都见过,但好像诡异的不和谐,仿佛出现在两个不同的地方……

胤礽晃晃悠悠地沿着大路散步,恰好看见康熙正扶着皇太后,似乎在散心,胤礽远远地看了会:“……!”

想起来了!那和尚,长得和皇阿玛有三分像,仔细想想……在宫里见过的!

——见过那和尚的画像!

不,不对,不是和尚。那分明是他未曾谋面过的皇玛法,在皇阿玛八岁时早早驾崩的顺治帝!

胤礽倒抽一口气,猛地转身疾走回宫,一屁股坐回桌前试图冷静。这时候再勉励回想那灰袍究竟在哪见过,眼神在思索中落在他凭撒娇从皇太后处讨来的棕扇上——

和尚,灰袍,大师。

是那两个和尚!那两个在魏忠贤缠上他时,在黄河与大师共进退,一同制服水患的和尚!

胤礽才坐下,又猛地站起来,内心无法平静地在原地转了几圈,而后戛然定住,缓缓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微笑。

稳了,稳了。有这位瞒天过海,背着所有人去当和尚的先皇在,他这个想当道士的太子,还不得往后排么?

胤礽顿时精神抖擞,极其有底气地再次提笔写信。

一回生二回熟,胤礽这次写信,还夹叙夹议,除了阐述自己这些日子对道法的理解,还掺杂了一些自己的私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