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特拉斯的复活节周末和对壁橱实施的大屠杀(第3/10页)

那位大妈半夜12点再次“咚咚咚咚”大声敲我们房间的门。我睡得正香,迷迷糊糊走到门那里打开。这回她抱来的不是大理石,而是带有复活节鸡蛋的面包。“复活节快乐!”说着把面包递给我。这时,港口停泊的轮船一齐“哞——”一声拉响汽笛:“复活节快乐!”

复活节全希腊要烤几万只羊,整只羊串起来架在火上来回旋转着烤。人们聚在院子里,一齐烧烤可怜的羊。油“嗞嗞”滴落下来。春天来到希腊。

我们看着家家户户院子里烤羊的光景,乘大巴一路向雅典赶去。星期天清晨,天气好得出奇,正好烤羊。

大巴在科林斯运河那里停下,乘客们下车休息十五分钟。我们一边望着运河,一边嚼着昨夜旅馆大妈送给的复活节面包。面包正中有一个涂成红色的煮鸡蛋。“吧唧吧唧”嚼完面包,剥鸡蛋吃了。阳光暖洋洋的,感觉上简直就像来郊游吃盒饭。大巴乘客全部是希腊人,外国人除了我们只有一个单独旅行的小个子英国女孩,她说去了在德国认识的一个熟人那里,从那里坐火车转来这里的。“来找好阳光的。不过,假期已经没了,准备乘今天下午的飞机回伦敦。阳光差劲阴惨惨的伦敦,大学里的课,得得!”她笑道。随后我们又上了大巴。

阳光好的国家——希腊。

时不时有什么毛病的国家——希腊。

我们大巴的引擎跑到距希腊十五公里的地方死掉了。死得利利索索,“咔”一下子。司机和乘务员活像盯视突然倒地咽气的老马的御者,木然抱臂看着彻底沉默的引擎。什么也不做,光是注视。“我们怎么办呢?”我问乘务员。

“不知道。”乘务员沉下脸说,缓缓摇了两下头。英国女孩和我们不再对大巴抱有希望,赶紧拦住一辆出租车。我们可没工夫慢悠悠哀悼引擎之死。再说女孩要赶下午的飞机。我们钻进出租车离去时,司机和乘务员仍全神贯注看着引擎不动。

1987年复活节的周末,死了相当不少东西。

数万只羊、阿多尼斯旅馆的立柜、开往雅典的大巴的引擎。那不是我的责任。

从米科诺斯去克里特岛、浴缸之战、101号酒宴大巴的光与影

复活节时的雅典暖融融的,正适合穿短裤和T恤。在公园悠悠散步之后,因无事可做,便在欧摩尼亚广场附近的电影院看《野战排》[3](后面座位上的一个流里流气的大块头黑人亢奋地一个劲儿狂喊乱叫什么“fuck it fuck[4]”),吵得不行,根本谈不上看电影看报纸,上面报道说,一个专门杀害有钱人抢夺钱财的杀人团伙在雅典被逮捕。至今他们已经杀害了七个有钱人。其中一个竟是欧摩尼亚广场乞讨的失明乞丐——行乞几十年,因此成了大富翁。一塌糊涂。城市里发生的事五花八门。另外,同一家报纸还报道中曾根康弘去美国会见里根总统,以及“一美元兑换一百三十七日元”。

由于复活节的关系,雅典街上空空荡荡。人们不是回老家就是出门旅行了,商店大多落着铁帘门,街道没有活气。男服务生们无可奈何似的招待客人。常去的便宜餐馆关门了,只好去普拉卡附近面向外国人的餐馆吃饭。味道固然无可挑剔,但看付款单,上面有所谓“多隆”(DRAWN)一项,要另外加钱。这东西从未见过,于是叫男侍应生过来询问。对方说是复活节期间官定特别费用,类似日本的正月费用。加收百分之七。不仅餐馆,出租车也加收。也罢,既是官定费用,倒也算是“阳光付款”。

在雅典消磨了两三天时间,然后又乘镀锌铁罐般的飞机去米科诺斯。因为想见一下久违的范吉利斯,同时也想看看春暖花开的米科诺斯。范吉利斯仍然悠哉游哉地继续做工,管理员室的金丝雀已经生了小金丝雀,常来家里玩的母猫听说生了四只小猫。我在意大利买了儿童皮鞋作为送给范吉利斯的孙子的礼物带了去,递出的时候,范吉利斯甚是欣喜。“跟你说春树,退休金真的快了!”范吉利斯拍着我的肩兴冲冲地说,“退休金终于要下来了。这回不用干也可以了。干到夏天,秋天就不干了。往下舒舒服服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