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尾声(上)(第2/3页)

相里府的那些时日,离渊如今回忆起来,恍如隔世。

他还记得春日桃花烂漫之时,谢微之坐在树下,温柔抚琴,风拂过花树,一树雨下,她仿佛将要乘风而去。

琴棋书画,谢微之只通一个琴,旁的,却都是同相里镜一道学的。

‘我原来在宗门中,并不看重这些,便也未曾学过。’谢微之对他说。

相里镜只以为她出自什么隐世宗门,未曾想过,谢微之便是传说中求长生的炼气士。

诗酒作歌,烹茶品茗,那是人间的风花雪月,是谢微之和相里镜的故事。

相里镜出身清贵,本可以做那风雅无双,不染尘埃的世家郎君,偏偏一朝事变,家破人亡。

相里家一门七十八条性命,就这样压在少年稚嫩的肩膀。

突兀在他生命中的谢微之,是相里镜的救赎,也成了他的执念。

那是他唯一拥有的,便不能承受失去的后果。

可是指间流沙,越用力,失去得便越快。

谢微之终究还是离开了他,相里镜那时才发现,原来她从来不在他手中。

离渊神情木然地走下石阶,玄色深衣迤逦在地面,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

他好像总是做错一些选择。

就像想将谢微之困在相里府,就像为了留下谢微之,不惜将她重伤。

“发兵东境之事,延后再议。”

“尊上...”跪在殿中的魔修神情呆愣,不知他为何改了决定,宣战东境之事,不是早已经定下了吗?

裴知与摆手,示意他噤声。

他们只需听从尊上吩咐,没有资格置喙他任何决定。

主殿门口,离渊孤身立于此,裴知惜看着他的背影,莫名觉出一点孤寂。

她一向没有太细腻的心思,此时却不由觉得,谢微之对尊上,大约真的很重要吧。

裴知惜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纠葛,但那应该不是一个会叫人欢喜的故事。

“传本尊令——”

“北境所属,自今日起,不可跨边境一步,违令者,杀无赦——”

殿外黑衣卫半跪在地,齐齐道:“属下领命!”

主殿众人闻听此言,面面相觑,片刻死寂之后才俯身道:“属下等,谨遵尊上令——”

魔尊离渊,便是北境的君王,他的诏令,北境魔道,只需遵循,无从质疑。

终年冰寒的极北之地,飘起了一场雪。

离渊披着玄黑的披风从枯树下走过,发上,肩上,积了一片雪色。

高台之上,裴知惜看向这一幕,对身旁兄长道:“这就是爱么?”

原来爱是这样求而不得,百转千回。

裴知与没有回答,他抬头望着灰白的天际,折扇轻摇,口中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哥,你又嚼什么酸词呢!”裴知惜皱了皱鼻尖,颇为嫌弃。

裴知与轻笑,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继续道:“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注一)”

裴知惜抬头,灰白的天空中,两只飞鸟掠过天际,发出一声清脆的长啸。

*

青崖域,上阳书院,眠山居。

枫红如火,湛晨站在树下,沉默地凝望东方,侧脸的线条显出几分刚毅果决。

他已经是上阳书院的大师兄,短短时日,便脱去从前稚嫩与冲动,变得十分沉稳可靠。

书院事务繁多,湛晨做了大师兄,才知道往日子书重明平衡各方,是何等难得。

更重要的是,如今文圣与子书重明不在,湛晨便是心中有再多苦水,也只能默默咽下。他是上阳大师兄,便不能在众弟子面前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