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儒家激进派

朱祁镇有毛塞顿开之感。

峰回路转,豁然开朗。

谁是敌人,谁是朋友,这个问题,在任何时候,都要躬身自省。或者说,做一件事情,谁是你的阻力,谁是你的助力?

朱祁镇一直觉得,大部分文官是朱祁镇做事的阻力。

他也是秉承这一个念头,在做布局。李贤去位之后,一场从上到下的大调整,已经迫在眉睫了。

这就是为了加强朱祁镇对朝廷上下的控制。

这种控制自然会受到反作用力。

即便朱祁镇想要完成一套有助于变法的在儒家框架之内的思想体系,他也没有真正意义上想从儒家框架之中来解决这个问题。

他不过是想将这套东西,拿来用而已。

只是他从于谦的表现出来之中,他感受到一种力量。那就是思想的力量,理想的力量,信仰的力量。

朱祁镇一直以为将儒家思想体系作为自己隐藏的对手,这个想法一下子动摇了。

不管这些儒家思想在朱祁镇多么不合时宜。但是大明这么多士大夫,并非都是顽固不化的分子。

或者说,他们也并非都是想让大明不好的人。

大明毕竟不是清廷,清廷得于不正,死于耻辱,对内部思想控制,是严苛之极。很多思想上的异动,都会被纳入文字狱之中。

而大明却宽容得多了。

看大明士大夫的作风就知道这一点。

而且理学在大明并不是完全不可动摇的,大明开国不久,开国一辈文臣士大夫们,他们大多秉承实用的学问。

就好像是刘伯温,看刘伯温的文章。就知道这位老人家可不是空谈道德之辈。

于谦少年时代在永乐年间,受到这些前辈影响,更偏于实用之学,再加上朱祁镇对于谦的影响。

如果而今为于谦编纂文集,大概要有很大篇幅都在水利上面。

虽然理学在这几十年大有盛行,但是他的官学地位并不是那么巩固。

即便终大明一世,在中后期,心学也是能与理学分庭抗礼的存在。

所以,他只能有一个能聚集大明士大夫的旗帜,似乎能从大明士大夫之中拉出一大帮人手为他所用。

一部分,固然是朱祁镇的权威。朱祁镇的皇帝权威在这几十年间,已经是不可动摇。

二部分,就是理想的力量。

朱祁镇此刻也反应过来一件事情。

似乎在唐代之后,理学或者说道学兴起,儒家与佛教的斗争之中,互相渗透。让儒家更偏向务虚,说什么心性上的问题。

所谓之三教合一。

但是作为一个社会学科,他们在具体的政治思想上,也就一个理学家一直提倡的乡礼之外,也没有什么新概念。

朱祁镇提出这个命题,是一个足以震撼人心的思想命题。

一切政治上经济上的变化,都是先有思想上的变化。

这一个问题,却是足以震动整个大明思想界的问题。

朱祁镇虽然不知道整个的大明的仁人志士,会有什么样的回答。

但是足够乱起来,才能将理学的统治地位撬动起来。也足够让朱祁镇有办法,将自己的私货掺杂起来。

这更是一个阳谋。

此刻,朱祁镇回想起自己之前所想的事情,总觉得有一点小家子气了。用权谋多过阳谋,而此刻光明正大的提出这个问题。之前朱祁镇很多困难都迎刃而解了。

只是这一件事情,并非没有后遗症的。

于谦沉默片刻接着说道:“只是臣有一个担心,却不敢不言。”

朱祁镇说道:“先生请讲?”

于谦说道:“王莽之祸,陛下不可不慎。”

朱祁镇听了这四个字。心中也不由的有些疑虑。

儒家很多时候都是保守派,但是儒家就没有激进派吗?

有,王莽就是如今激进派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