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偷骨灰的人(第2/4页)

从黑暗中出现的人把光亮打在那黑影的面部,照见一张扭曲的、丑陋的、流满油汗的、瞳孔和鼻孔都扩张着的脸——竟然是松江大学的副校长张五福。

那人手持电筒在他的脸上、手上都照一圈,揶揄他说:“原来是为人师表的张副校长,夜里这么凉,你不在家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睡觉,却跑到这来猛敲地狱的大门,这是什么癖好?”

说话的人脸上似笑非笑,双目如电,似乎直射到人内心里去,正是张五福除去厉鬼之外最害怕、最不愿见到的人——李观澜。他身后还晃动着三四个人影,模模糊糊地看不清容貌。

张五福到底是教授、博士生导师、大学副校长,脑筋转得足够快,情绪尚未从恐惧中恢复过来,已经在思索对策。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敷衍着说:“是……李支队,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反问回去,试图反客为主,给自己腾出一点缓冲和思考的时间。

李观澜知道他的心意,不容他平静情绪,快步走过去,俯身拾起掉落在地上的骨灰盒,把盖子掀开,从摔裂的边角处抽出一个折叠的硫酸纸小包,展开小包,里面是几页薄如蝉翼的白纸,上面写有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

李观澜向张五福抖一抖手中的几张纸,说:“想不到吧,范强生在生前把一份账外账藏在骨灰盒的夹层里,你和这份置你于死地的证据只有一伸手的距离。”

张五福在一瞬间感觉头部好像被重物狠狠地击打了一下,脑海里嗡的一声,失去了思考能力,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曾把这份证据握在手里,却没能把握住机会把它销毁。后悔和绝望像潮水一般把他淹没,他的喉咙里发出穷途末路的哀鸣,泪水、鼻涕和口水淌了满脸。

第二天上午,阳光明媚,微风习习,是入冬以来难得的好天气。张五福在刑警队的审讯室里老老实实地在他的刑拘令上签了名字,又按下手印,哀求说:“李支队,我的认罪态度这么好,能不能保住一条命?我真的不想死啊。”

李观澜面无表情地说:“这是法院的事,我们说了也是白说。”

张五福声音颤抖地说:“那范强生得了绝症,就算我不杀他,这时候怕是也离死不远了,法院一定会考虑这点的。”他像是在说给李观澜听,又像是自言自语,给自己吃一颗宽心丸。

李观澜说:“是啊,你煞费苦心地去杀一个濒死的病人,真是何苦呢?”

张五福咬着牙说:“如果范强生不是得了绝症,就不敢把真相说出来,否则他也要承担法律责任。就因为他只剩下两三个月的寿命,他才无所顾忌,想把我们之间的这个大秘密公诸于世,我只有杀死他,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办法可以保全我自己。”

李观澜说:“可是你却没有想到他会留下一份账外账?”

张五福说:“怎么没想到,我曾试着找了很久,也曾经对范强生旁敲侧击,都没有收获。七年前松江大学兴建全国综合大学中规模最大的图书馆,耗资过亿,我那时是基建处长,范强生是会计,我们两个合作挪用了一笔工程款,由于数额太大,一旦事情败露,我们两个不仅前程不保,而且都逃不过牢狱之灾。好在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知道,互相牵制,也不担心败露。不过我猜到范强生留了一手,会在关键时候拿出来保住他自己。”

李观澜说:“范强生在得知自己患癌症的消息以后,是否曾流露出要检举你的意思?”

张五福说:“有过。这个既贪婪又胆小的窝囊废,捞到一笔钱后给他的老情人买了块墓地,心里却总是感到愧疚和害怕,几次想到纪检部门自首,我花费了很大力气才劝服他。后来他得了绝症,终于下定决心去坦白,我知道他走到生命尽头,已经无所顾忌,再怎样劝说他也无济于事,终于动了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