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时节如流,岁月不居。

半月后,冯慎与香瓜在辽东搭乘了一艘海船,悄然向南驶去。

海船停靠泊行,船上的旅人下了一批,又上了一批。

这天,船过成山头。冯慎独自立于甲板上,望着远方那座探出海面的高崖,不由得泣下沾襟。

怔了半晌,冯慎从怀中掏出一壶酒来,慢慢地揭开盖子,向海中倾洒了一半。“二位大哥、诸位兄弟……来时经过此地,咱们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何等的踌躇满志啊……然自不咸一役,咱们却是阴阳两隔,呵呵……不提啦……喝酒!大伙喝酒!”

冯慎说完,把脸一抹,将剩下的半壶酒,尽数倒进嘴里。酒入愁肠,冯慎顿觉有些醉意上来,正想将空酒壶抛在海中,眼角却瞥见,身边竟不知何时起立了个人。

那人四十上下,举止打扮有些洋派。他见冯慎望向自己,遂微微一笑。“小兄弟,你年纪轻轻,不该如此的长吁短叹哪!”

冯慎亦笑道:“呵呵……这位先生,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啊?”

那人轻叹一声,“小兄弟,我想我能猜到你在想什么?”

“哦?”冯慎道,“那先生不妨说上一说!”

那人手扶栏杆,有些出神地望着远方。“三年前,我有个志同道合的好友,因他所追求的道义而身死。我得知消息后,便为他写了一首挽诗,小兄弟,你有兴趣听上一听吗?”

冯慎点了点头,“先生请讲。”

那人负起手来,轻轻吟道:“半壁东南三楚雄,刘郎死去霸图空。尚余遗业艰难甚,谁与斯人慷慨同?塞上秋风悲战马,神州落日泣哀鸿。几时痛饮黄龙酒,横揽江流一奠公!”

“几时痛饮黄龙酒,横揽江流一奠公……”冯慎自念了几遍,问道,“先生,你是做什么的?”

那人道:“我原来是个大夫,如今还想当个大夫!”

冯慎不解道:“这二者,有何区别?”

那人道:“之前做的是治病救人的大夫,现在心大了,便打算当个救国的大夫!”

“救国的大夫?”

“不错!小兄弟,你是打辽东过来的吧?那你有没有瞧见,辽东屡遭外寇侵袭,已变成了什么样子?”

冯慎将拳头一攥,恨道:“烽燧所至,村舍为墟。纵横千里,几同赤地!”

那人点头道:“那些触目惊心的惨象,不正如人身上的脓疮恶癣吗?”

冯慎长息道:“先生,这个国家不光表有疮癣,内亦有痈毒啊……”

那人正色道:“在我的眼中,国家如我生母,她现在虽老虽病,我要做的是养她医她,而不是弃她于不顾!小兄弟,你说的不错,她体内确有痈毒!然那痈毒不是旁的,正是那昏暗的朝廷!我之所以要当救国大夫,便是打算将那‘痈毒’拔除殆尽,令乾坤清朗,使得百姓安居!”

冯慎心中一颤,向着那人一揖。“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那人笑了笑,道:“小兄弟不必客气,鄙姓孙,单名一个文!”

(全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