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明月多情应笑我(第2/11页)

后来聂卓扬家虽然搬离了民航小区,只是那套房子还留着,似乎成了他的专属,偶尔他会带一帮同学去玩。她就是在那么一天,忘记带钥匙,又不慎弄脏了裤子,狼狈不堪地被他从大雨中“捡”回了家。

暑假里她总是会在晚饭后散步到他家楼下,终于有一晚见到那个窗口亮起了灯。她立刻回家拿出他借给她的那条旧运动裤,想去还给他,并上去告诉他自己考上一中了。

但她没见到他,反而遇到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美丽女人,和聂卓扬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漂亮眼睛。

也许是被女人另外半边脸上满布的狰狞的疤痕吓到了,接下来的一连串质问让她彻底蒙了。他们只是同学,她不过就是借了一条运动裤,其他什么也没做过,为什么会被联想得那般不堪?

她磕磕巴巴地解释,女人看向她的目光中却始终充满不信、鄙夷、厌恶,甚至愤恨,膝盖上的薄毯在那纤长的手指下皱成一团,原本雪白细腻的手背上青筋暴起,然后又一松,缓缓抬起,尖尖的食指指向她,仿佛一柄淬了毒的利剑,随之而来的,是歇斯底里的辱骂……

“啊 ——”唐潇潇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扭头看去窗外已是日暮西斜。

她闭了闭眼,把那可怕的回忆从脑海中彻底清除,又拿起床头柜上的杯子,喝了好几口水,才算舒服了一些。

可能是退了烧,唐潇潇终于觉得肚子有点饿了,看看已到下班时间,便拨了唐胜强的电话。

“老爸,我感冒了,没去上晚班。你回来时在食堂打包份饭给我呗。”她的声音软软的。

“我还在雷达站呢,可能要晚些才能回来。你要饿了就先叫个外卖?”唐胜强的声音里带着歉意。

“哦,那行吧。”唐潇潇挂断电话。赶上爸爸妈妈都不在家的日子生病,真是不凑巧。

她知道老唐最是兢兢业业,像老黄牛一般,既然上了雷达站,又哪会那么快下山?反正自己也不是特别饿,拿手机上了微博,突发奇想,发了一句:“卧病在床,求晚饭,最好是空姐楼对面彩虹餐厅的番茄鸡蛋面。”

放下手机,唐潇潇看向窗外,直到金色的余晖一点点暗下去,对面的楼一盏盏亮起了灯,她才转回头,重新闭上眼睛。她在期待什么呢?她又怎么可以再有那样的期待呢?难道她还想扒开已经愈合的伤疤,在同一个地方再一次受伤吗?当年进了一中,聂母那件事的阴影让她觉得自己该离聂卓扬远远的,可她还是忍不住守候到篮球场旁,目光追逐着他跳跃的身影。那一年滨海一中的迎新会正赶上中秋节,学校便以中国风为元素,篮球场上拉起绳子,挂满了一排排的灯谜,还有对对联、诗词接龙擂台赛……

她犹豫了很久,还是写下一句古诗递给聂卓扬。聂卓扬拿着纸片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就跑开了。过了一会儿,又跑回来,站在她面前,在她期待和害羞的目光中,清了清嗓子,摇头摆脑地大声念了起来。

“山有木兮木有枝,此木为柴山山出。横批:尔乃废柴!”他接了下半句,但竟然把原诗给改了,原本深情款款的诗句,被他这么一改,完全成了嘲笑和讥讽。她脸色惨白,紧咬着唇。聂卓扬却得意洋洋地大笑:“你难不倒我的,我比你高两个年级呢!”篮球场上临时吊起的灯光明晃晃的,无比刺眼。她眨了眨被狂涌而出的泪水蒙住的眼睛,只看到那个欢快地和同学嬉笑打闹着跑远的背影。“对不起。”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出现在面前。她扭过头,看见灯下清俊修长的白衣少年。“你用不着次次都替他说对不起!”她转身要走,却被拉住。林宇凡的手指修长,指尖微凉,却十分有力。他抓住她的手,固执地把手帕塞给她,还固执地说:“对不起。”她接过林宇凡的手帕,却怎么也擦不尽眼中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