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LLFINCH

“春雨这个菜,名字起得还真是好啊。”

“是。”

“确实很像吧,看起来都是细细的线。”

“很像。”

“以前的人哪,说不定比现在人的心坦率。”

“说不定。”

武泽瞥了旁边的老铁一眼。

“你怎么回答都这么短?”

老铁抱住自己的双肩说:“节能。”

“说得越多,肚子饿得越快,我觉得。”

两个人并排坐在天鹅的身体里。儿童乐园里的天鹅,头贴在地上,后面的脖子是滑梯,屁股那一边则是楼梯,身体是空的。精力十足的孩子们从屁股钻进去,穿过天鹅的身体,从脖子后面哧溜溜滑下来玩。可惜武泽和老铁既不是孩子也没有精力,更要命的是还在下雨,只有这样蹲在天鹅身子里抱着膝盖发呆了。

“不过这玩意儿要是设计再认真点儿就好了。天天从屁眼往里钻,孩子们也挺可怜啊。”

“是啊。”

“对了老铁,天鹅的英语怎么说?”

“Swan。”

“啊,斯万。是啊,连我都知道,哈哈。”

“动词的意思知道吗?”

“动词?”

“Swan做动词的时候,意思是‘漫无目的四处乱晃’。”

老铁对未来彻底悲观。

唉,悲观也有悲观的道理。

“长见识了。”

武泽的视线回到春雨上。

这场雨,是在两个人从公寓逃走之后不久开始下的。突然间天空变了模样,冰冷的水滴开始在周围划出无数水线。托这雨的福,公寓的火灾肯定不会蔓延到周围了。对于武泽来说,好歹这也算是个安慰。

至于起火的原因,根据刚才两人的讨论,有可能是因为漏电之类的问题引起的。实际上武泽有一个猜测,不过没有说出口,逃离公寓的理由也没有告诉老铁。他本来以为老铁自己会问的。

“对了老武,忘记问了。刚才为什么从公寓逃出来?”

问题还是来了。

“因为我是用了别人的住民票租的房子。失火的事情招来警察,问这问那的会很麻烦。”

“这样啊。”

武泽竹夫虽然是真名,用的户籍却是中村某某。那是七年前从倒卖户籍的人手里买来的东西,大概是某个流浪汉为换钱卖掉的。卖户籍的地方,大多数东西都是这样来的。

【日本的类似户口本一样的户籍管理文件。】

“就这个?”

“什么?”

“逃跑的原因啊。真的只是因为怕警察盘问?”

武泽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要说错了你可别生气,”老铁先丢出这一句,然后接下去说,“老武,你是不是觉得,那个人--就是在店里说起的那个,又回来找你报仇了?”

“别瞎猜。”

一语中的。

“那个家伙查到了你的住处,就来报仇了。你是这么想的吧?”

老铁似乎有点担心地问。

“嗯--”

武泽的视线落回到雨丝上。

“世上到底还是有万一的啊。”

武泽已经和老铁简单说过一个大概了。

武泽说的万一,指的就是那个。

以前,武泽也曾是个规规矩矩的上班族。虽然没怎么上过学,但也在某个机械工具制造公司认认真真地做销售。妻子小他六岁,名叫雪绘,还有个独生女沙代。雪绘虽然长得一般,但脾气很好。沙代则是异常可爱,和武泽性格差异很大。比起如今的生活,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那时的日子非常幸福。

三人在练马区尽头和琦玉县交界的地方借了一栋房子。房子虽然小,但可以映到朝阳。西面有个小小的山丘,房子刚好位于山丘斜面尽头的地方,所以一点也不西晒。能照进房间的从来只有早晨和白天的阳光。直到现在,武泽只要闭上眼睛,就仿佛能在眼睑内侧清楚地看见那洁白的清亮光芒,房间里还能闻到门外沥青和泥土混合的气味。后门处有混凝土台阶一直延伸到斜坡上,那是通往商业街的台阶。武泽记得,每到星期天,一大早就起床的沙代,最喜欢在那边台阶上上下下跑个不停。那时候她嘴里哼的虽然都是些不成调的曲子,但武泽至今也能清楚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