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先斩后奏

听哥哥掰开揉碎的说那王子腾宅邸的情况,见他面上是掩不住的心疼,杜云安感动哥哥费心,只笑着宽慰他。

其实云安倒比他知道的还多些,晓得那位堂姑娘小名唤做凤哥,是个极厉害的人物,那府里虽没什么轻薄浪子,但堂姑娘的嫡亲哥哥却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王仁“忘仁”么。不过任凭他再坏,倒也不干自家的事。

却原来这杜家女孩儿有个极奇怪神异的来历:她本是个长在红旗下、根正苗红的独立女性,母胎单身、生活富足,是个喜欢古典物事的业余汉服娘,自认为精神向上、丰满积极。谁知一次往京城参加会议的闲暇,她打扮的漂漂亮亮和好友重游大观园景区,因那日衣饰是华丽风格,好友笑言说“是活生生的琏二奶奶”,杜云安遂擎起项圈上的长命锁,靠近旁边假山上的一株小草,戏回:“左牵绛珠仙草,右擎通灵宝玉……”话还未说完,地面一阵轻晃,杜云安只听好友尖叫让她躲开,接着眼前一黑,再醒来时就成了宛平县李甲庄杜家新生的小囡囡。

杜云安幼时,其母缠绵病榻,生怕过了病气给幼女,多是只年长她五岁的胞兄照顾,因此和杜仲感情极好。没几年云母病逝,小兄妹两个相依为命,彼此扶持,倒真叫两个把日子过起来了,还越发的有盼头。

因此看重杜仲的前程也好,眼馋杜云安聪慧灵巧也罢,不少管事庄头都想和杜家结亲家。但杜仲有个声名远播的师傅为他做主,许不肯叫他娶个归良的家生子,倒是杜家丫头那里有戏,他们是怎么也不愿放过这门好亲的——也无怪乎赎买杜云安身契之事困难重重了。

不然依着杜仲的能耐,王子腾宅邸再严密,也不会给个管家嬷嬷都递不到话去,不过是心有顾虑,只得徐徐图之。

兄妹俩个商议了一回,见时辰不早,外面已日头高照,杜仲便起身出屋,将那又重又大的门帘从门楹上摘下来,换上普通的棉帘子。

杜仲又把养在一侧杂间里的大黑狗放出来,由得它满院里满屋子的撒欢,这才从后面牵出老马,与妹妹说好晚上回来再细说入府的事情,拎上酱瓜坛子骑马出门。

杜云安送他出大门,在木门前伫立,直到看不到人和马了,才用手推开热情地一个劲凑上来的黑黢黢的狗脸,“虎子,咱们回屋了,我给你熬骨头汤喝。”

大黑狗似能听懂,耳朵刷一下立起来,更卖力的凑上来要给个舔舔。

杜云安一边笑着推拒,一边转身,一只脚刚买过门槛,就听到声音:“安丫头,又送你哥哥出门呐?”

“婶子早。”云安笑着招呼。

不远处的一处栅栏打开,身穿褐色袄子的矮胖妇人不错眼地打量杜云安,嘴里啧啧的夸:“三两日没碰见,安丫头又俊了!我家萍儿在家呢,安丫头要不要来玩?”

杜云安还未回答,她身边的大黑犬已经压低了姿势,喉咙里冲着妇人低吼起来,仿佛下一瞬就压扑咬过去。褐袄妇人低骂了一句,水桶似的身子像个溜圆的陀螺,“咻”的移到门栏里头。

杜云安赶忙抱住虎子的大脑袋,边进门边好声好气的谢了那妇人的好意。

见杜云安把那忒凶的大狗弄进去了,妇人没好气的往地下啐了一口:“该死的狗杂种,管起人来比她哥哥还狠!闹得安丫头门都出不得一步!”

她家黑乎乎的门帘子猛地掀起,几乎飞到门楹上去,一个圆滚滚的姐儿撞出来,气咻咻的说:“我不和她顽!你又叫她来咱家干什么,热脸贴凉屁股没够哇?”

“扯你娘的犊子!告诉你八百回,杜家姐儿长得好,保不齐就嫁个管事、买办那样的好人家,你和她处的亲了,人家吃肉你喝汤,也能指望提携提携你!”

见她女孩儿一脸的不以为然,气道:“她哥那样疼妹妹,你听话了也能混个眼熟,指不定、指不定就…看上你了呢?”这话说出来她自个都不信,那闺女倒是红了红脸儿,又一阵风似的轱辘进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