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女人在充满檀香味道的房间里哭泣(第3/7页)

沙茵说:“这种苦活儿,躲还躲不及呢,我没意见。只是心疼你跳到了油锅里。”

贺顿说:“不用客气。前期工作我多做点。”

沙茵说:“时候不早了,我走了。”

沙茵走了之后,贺顿想想那个故事还是挺有意思的,可对自己的装修方案并无帮助。到底怎么办?她拨了钱开逸的电话。

“哪位?”钱开逸浑厚的男中音传了过来。

“我贺顿。你好。”贺顿回答。不知为什么,她在为难的时候,第一个想起的准是钱开逸。

“哦,想我了?”钱开逸开玩笑。

“我想见你。”贺顿很严肃。

钱开逸才不管她严肃不严肃,说:“到我家里来吧。”

贺顿说:“我要找你商量个事,咱们坐一坐就成。”

“那哪儿成?再说,什么地方商量事也不如在家里啊。今天下午,我等着你啊。”钱开逸说着就把电话挂了。贺顿只好到他家去。

两人见了面,当然就要亲热一番。贺顿对这样的事情,是无可无不可,半身冷半身热,既感不到快乐,也并不拒绝。她现在无论法律上和实际上,都是那个叫做柏万福的人的妻子了,但贺顿也不觉得对不起柏万福。她有时也对自己诧异,不明白为什么在性的方面如此无动于衷。

钱开逸的窗帘把下午的阳光遮挡得严严实实,好像煤矿的巷道。

“说吧,什么事?”钱开逸心满意足之后,要给贺顿以切实有效的帮助。

贺顿一边穿衣服,一边说关于风格的问题。

钱开逸说:“你这么急着穿衣服干什么?”

贺顿说:“不穿上衣服,我心里不踏实。”

钱开逸说:“不会有人到我这里来。你放心好了。就算有人来,我说你是我的女朋友,有什么不可以的?”

贺顿说:“我不是你的女朋友。我已经是别人的老婆了。”

钱开逸讥笑贺顿“身子换房子”计划,说:“不要跟我讲那个下岗工人的事,我看不起他。”

贺顿说:“你用不着看不起别人,只说看不起我就是了。”

钱开逸说:“我只有佩服你。一个女人破釜沉舟到这个分上,别人无话可说。”

贺顿说:“你不用给我戴高帽子,我问你风格的事。”

钱开逸思忖了一下道:“洋气。主要是洋气。”

贺顿说:“这也不是时装,和洋气搭得上界吗?”

钱开逸说:“你说心理师从哪儿来的?”

贺顿说:“心理学是一门非常年轻的学问,满打满算,在全世界也就一百多年的历史。当然先从外国来的。”

钱开逸说:“这不就找到根源了?既然是舶来品,人们就有一种期待,希望它带有异域色彩,而且要尽可能地华美。如果你弄得很简陋,跟干打垒似的,人们一进你的诊所,就有老少边穷的寒酸感。当然了,也不能华而不实,要有学术氛围,要有一种先声夺人的震慑感……”钱开逸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倦意袭上眼皮。

贺顿悄悄起身离去。

方针就是灯塔。贺顿牢记“洋气”两个字,开始了大海捞针一般的寻找。其实单纯寻觅“洋气”风格的装修材料,也不是很难的事情,比如罗马柱,比如西班牙的仿古地砖系列,比如繁复的雕花板和小天使,千姿百态。但那价格,单是地砖一项,就能把预算洗劫一空。

功夫不负苦心人,贺顿终于在奢华密林里找到一条勤俭小道。高档品牌常常会有一些尾货,质量没问题,只是存量很少,样品也堆在犄角旮旯。如果是大宗买家,也没法足量供应。贺顿开始了尾货的淘宝之旅。要让七拼八凑的东西符合整体规划,色泽和谐步调统一,真不是一件容易事。贺顿走的是沉稳路线,但不是那种古旧陈腐的贵族气,而是华丽和现代感很强的路数。基本色调为白色,夹杂着明亮的樱粉和鹅黄色,给人以淡淡的温和与兴奋之感。有一间房布置成淡蓝色,类似晴朗的天空和风平浪静的海洋。因为人是来自海洋的,当人还是单细胞浮游生物的时候,就被这种颜色浸泡,仰望天空的时候,看到的也是这种颜色(假设单细胞动物也有眼睛也能冥想)。艰难困苦的时候,看一看海,也许精神和肉体就能重新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