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最年轻的葡萄酒(第4/7页)

钱开逸说:“她要是愿意给什么人生孩子,那还有救,我相信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耳鬓厮磨地,总能把她说动。要命的是她不肯给任何人生孩子,说是不能损毁了自己的魔鬼身材……”

“后来呢?”虽然听一个正向自己示爱的男子谈论他以前的女友生子,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但总比谈判一样的求婚,令人稍有放松。

“后来,一票否决了。”钱开逸悻悻然。

“你们家里对传宗接代这件事特别在乎吗?”贺顿问。

“不。恰恰相反,我父母十分开通,早就说了,生不生孩子,让我自己决定。他们说如果自己太想孙子了,就去养一条狗。”

“原来是你特别想要孩子。这在当今的年轻人里,不多见。”贺顿说。

钱开逸说:“你记得李白有这样一句诗吗?”

贺顿有些紧张,当年在贺奶奶家的修炼,古文一关始终不扎实,那是慢功。她预留伏笔:“李白的诗多了去了,谁知你说的是哪一首呢?”

“就是那句——天生我材必有用……”

“……千金散尽还复来。”贺顿顺畅接住,又补上一句,“我觉得你已经是有用之材了,你说过自己找到了最适宜的行当。千金散尽?你难道还有重打鼓另开张的豪迈计划?”

钱开逸说:“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呢?”

贺顿诚恳地说:“我是真不明白,还望明示。”

钱开逸循循诱导道:“你有一副好嗓子,我有一副好嗓子,这两条好嗓子加在一起,意味着什么呢?”

贺顿表示明白了,说:“那就是两副好嗓子。”

钱开逸说:“你把上下文联系起来想一想。”

贺顿说:“咱们要上一档新的节目吗?咱们国家对电台的管理还是很严格的,你不会是想自己单干要招兵买马吧?”

钱开逸长叹一口气说:“我一直以为你挺聪明的,今天看起来,你笨得还真不一般。”

贺顿笑道:“你知道我笨就对了。我从小就最怕人家以为我聪明,聪明的孩子容易吃亏。”

钱开逸说:“两副好嗓子加在一起,就是三副好嗓子了。”

贺顿说:“还有一副好嗓子是谁呢?”

钱开逸说:“你说是谁呢?”

贺顿恍然大悟,不再说话。

吃罢晚饭,钱开逸开车送贺顿回家。虽说他们工作搭档已久,但贺顿从来没有坐过钱开逸的车。钱开逸说:“你住在哪里?”

贺顿报出租住地。

“好地方。”钱开逸说。

贺顿问:“有什么好的?吵得要命。”

钱开逸说:“闹市。人流量大。黄金宝地。现在的房价比头几年翻了一番。”

到了楼下,钱开逸说:“我送你上去吧。”

贺顿说:“不必了。我是合住,也许人家已经睡了。”

钱开逸也不强求,说:“周末到我们家去,见见公婆。之前先到我家看看,商量咱怎么跟老头老太太说。”说完招招手,告辞了。

贺顿本应该立马上楼,但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震撼,她不能回房间去,小小房间会爆炸。

她裹紧衣服,在街道上漫步。烤鸭在她的身体里提供着源源不断的热量和一种呱呱乱叫的思维。按说她应该高兴的,但是,不。她奇怪:难道连高兴都不会了吗?

从哪个方面来说,钱开逸都是结婚的好材料。如果你想要在这座城市里安一个家,有个肩膀可以依傍,包括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调侃和争吵,钱开逸都是千载难逢的好伴侣。但是,贺顿还有隐隐的不满足,这个不满足,究竟是什么呢?她一时说不清。

已经走得很远了,城市的空中看不到一颗星。你不知道是因为天阴确实没有星星,还是尘世的烟雾遮挡了它们。就像你不知道此刻的心情。

钱开逸爱自己吗?好像是爱的。如果不爱,他怎能作出这样的牺牲?当“牺牲”这个词一下子跳出来的时候,贺顿终于知道了自己为什么无法高兴。在这桩关系里,自己是被怜悯的一方,所以,钱开逸才在根本没有征询意见的情况下,约好了到他家拜见的时间。钱开逸居高临下,认为自己是在挑选贺顿,贺顿荣幸地被选上了,贺顿就只有笑脸灿烂眉飞色舞的分儿。贺顿只能感激涕零地同意,绝对不可能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