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第2/3页)

如果他现在发一条回信……需要怎样才能让她转过身,背对那条婚纱(他可以想象婚纱像个幽灵一样挂在她房间的一角),穿上牛仔裤,把几样东西扔进旅行袋,然后偷偷溜出后门?钻进一辆汽车,脚上没穿高跟鞋,一路往南,奔向那个总是象征着逃离的男人……

“该死。”斯特莱克嘟囔道。

他站起身,把手机塞进口袋,倒掉最后一点冷茶,穿上大衣。让自己忙碌是最好的答案:行动一向是他的首选良药。

他相信凯瑟琳·肯特在被媒体发现后肯定躲到了朋友那里,而且他后悔那天突然出现在她门口,但他还是回到克莱曼·艾德礼府,只为证实自己的怀疑。无人应门,屋里的灯关着,似乎没有任何动静。

一阵凛冽的寒风顺着砖砌的阳台吹过来。斯特莱克正准备离开,隔壁那个一脸凶相的女人出现了,这次倒很愿意说话。

“她走啦。你是记者,对吗?”

“是啊。”斯特莱克说,他看出这个邻居听到记者两个字就兴奋,而且他不想让肯特知道他又回来过。

“你们写的那些东西,”她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说,“你们说她的那些话!对,她走啦。”

“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吗?”

“不知道。”邻居遗憾地说。在稀疏的、烫成小卷的灰发间,可以看见粉红色的头皮。“如果她再出现,”她建议道,“我可以给你打电话。”

“那太好了。”斯特莱克说。

他的名字最近刚出现在报纸上,因此不敢递上自己的名片。他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写上自己的电话号码,和一张二十英镑的钞票一起递过去。

“谢谢,”她公事公办地说,“再见。”

他下楼时碰到一只猫,他相信就是上次被凯瑟琳·肯特踢了一脚的那只。猫用警惕但倨傲的目光注视着他经过。他上次碰到的那帮小青年不见了,如果他们最暖和的御寒服就是一件套头毛衣,今天可就太冷了。

一瘸一拐地走在湿滑的脏雪上需要耗费很多体力,有助于分散他纷乱的思绪。他问自己,这样挨个儿盘查一个个嫌疑者,到底是因为利奥诺拉,还是因为夏洛特。就让夏洛特继续走向她自己选择的牢笼吧。他不会给她打电话,也不会发短信。

到了地铁站,他掏出手机给杰瑞·瓦德格拉夫拨了个电话。斯特莱克相信这位编辑手里有他所需要的信息,他也是在河滨餐馆顿悟之后才知道自己需要这个信息的,可是瓦德格拉夫没有接电话。斯特莱克并不感到意外。瓦德格拉夫婚姻岌岌可危,事业停滞不前,还有一个不让他省心的女儿,凭什么还要接一个侦探的电话?你不希望生活变得更复杂,而且自己有选择权时,又何必再去找事呢?

寒冷,无人接听的响铃,锁着门的寂寥公寓:今天什么也做不成了。斯特莱克买了一份报纸,去了托特纳姆,坐在一位维多利亚风格设计师绘制的一幅性感女郎的图画下面,女郎身上轻薄的衣物跟植物缠绕在一起。今天斯特莱克感觉很奇怪,似乎是在一个等候室里消磨时间。往事像榴霰弹一样,永远地嵌进皮肉,因后来的事情而感染发炎……关于爱情和忠贞不渝的情话,极度幸福的时光,一个接一个的谎言……他看报纸上的报道,但注意力总是飘移开去。

妹妹露西有一次恼怒地问他:“你为什么要忍受?为什么?就因为她漂亮?”

当时他回答:“确实有这个原因。”

当然啦,露西以为他会说“不是”。虽然女人花那么多时间把自己弄得漂亮,但你不能对女人承认漂亮是很重要的。夏洛特很漂亮,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他总是为她的美妙而惊叹,总是因此而心生感激,因为有佳人相伴而暗暗自得。

迈克尔·范克特曾说,爱情,是海市蜃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