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4/7页)

“我——怎么说呢,跳过了最后四分之一,就是他写到迈克尔和丹尼尔的那些部分。我扫了一眼结尾,很荒诞,还有点儿莫名其妙……如果我不是病得那么重,如果我把书好好地读了,肯定会直接告诉他,这么写是会给自己惹麻烦的。丹尼尔是个——是个怪人,非常敏——敏感——”她的声音又嘶哑了;呼呼地喘着气,咬着牙把话说完,“——而那个迈——迈克尔是天下——天下第一恶人——”又爆发了一连串咳嗽。

“奎因先生为什么要出版一本注定会给他惹上官司的书呢?”斯特莱克等她咳完才问道。

“因为欧文认为自己不像社会上其他人一样受法律制约,”她声音粗哑地说,“他认为自己是个天才,是个‘叛逆神童’。他以冒犯别人为骄傲,认为这是大无畏的英雄主义。”

“你看完那本书之后,是怎么处理它的?”

“我给欧文打了电话,”她说,闭了闭眼睛,似乎在克制自己内心的怒火,“我说:‘不错,写得很好。’然后我叫拉尔夫把那该死的东西从我家里拿走,并叫他复印两份,一份寄给杰瑞·瓦德格拉夫,他是欧文在罗珀·查德出版公司的编辑,另一份寄给,上——上帝啊,寄给克里斯蒂安·费舍尔。”

“你为什么不通过电子邮件把书稿直接发到办公室呢?”斯特莱克好奇地问,“你没有把它拷进储存卡什么的?”

她把香烟捻灭在一个装满烟头的玻璃烟灰缸里。

“欧文坚持使用他写《霍巴特的罪恶》的那台旧电动打字机。我不知道这是矫情还是愚笨。他对技术特别无知。也许他试过使用笔记本电脑,可是没能搞定。他也许只是想用这种方式让自己显得更格格不入吧。”

“你为什么把复印件寄给两家出版公司?”斯特莱克问,其实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

“因为杰瑞·瓦德格拉夫虽说是出版界的圣人和大善人,”她又喝了几口咖啡,回答道,“但即使是他,最近对欧文和他的怪脾气也失去了耐心。欧文的上一本书是在罗珀·查德出的,卖得很差。我当时觉得做两手准备比较明智。”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书里究竟写了什么的?”

“那天傍晚,”她哑哑地说,“拉尔夫给我打了电话。他寄走了两份复印件,然后草草浏览了一下原件。他给我打电话,说道:‘利兹,你有没有好好读过?’”

斯特莱克完全能够想象,那个脸色苍白的年轻助理打这个电话时是怎样胆战心惊,鼓足了多大的勇气,他在做出这个决定前是怎样痛苦地和那个女同事反复商量。

“我不得不承认我没有……没有从头到尾读过,”她低声说,“拉尔夫给我念了几个我漏掉的片段……”

她拿起玛瑙打火机,心不在焉地打着,然后抬头看着斯特莱克。

我紧张起来了。赶紧给克里斯蒂安·费舍尔打电话,可是电话直接转到语音信箱,我就给他留了言,告诉他寄去的书稿是一份初稿,他不用看,是我弄错了,麻烦他尽快把它寄回——越快越好。我接着给杰瑞打电话,可是也打不通。他跟我说过那个周末要和妻子一起出去过纪念日。我当时希望他没有时间看稿子,就给他留了跟费舍尔那条类似的语音消息。

“然后我给欧文回了电话。”

她又点燃一支烟。吸烟时粗大的鼻孔翕动着,嘴巴周围的皱纹加深了。

我简直没法把话说出来,即使说出来了也没什么用。他不让我说话,只顾自己说个不停,这只有欧文才做得出来。他别提多得意了。他说我们应该一起吃顿饭,庆祝一下书的完稿。

于是我挣扎着穿好衣服,到了河滨餐厅,坐下来等着。接着欧文来了。

“他甚至没有迟到。平常总是迟到的。他一副飘飘然的样子,兴奋得要命。真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勇敢的、惊世骇俗的事情。我还没能插进一句话,他就开始谈起电影改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