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业火(第2/5页)

从那时起,郭元振就彻底无法安睡。每天不待天亮,就会站在敌楼中,期待信使或者自己派出去弟兄传来最新消息,然而,每天从早盼到晚,却只盼来了越来越凛冽的寒风。

他唯一的儿子,在那支队伍中。虽然据信使和细作的汇报,少将军郭鸿没有遭受半点苛待,并且跟张潜想处得极为融洽。但是,他却相信,张潜既然已经拿下了济浊馆,就绝不会像自己想的那样,就此按兵不动。

已经被胜利烧红了眼睛的张潜,肯定会扑向姑墨城。这点,郭元振不用想就知道。而姑墨城,却是西域数得着的重镇,里边粮草器械充足,兵力也不单薄!

“张潜能将姑墨城也拿下么?如果他进攻受挫,有多少机会撤回济浊馆?如果拔悉部降而复叛,张潜岂不是要腹背受敌?如果他在济浊馆也站不住脚,他下一步会退到哪?如果他兵败身死,鸿儿……”

郭元振不敢继续想,每次想到这儿,他眼前就是一片血光!为了让自己宽心,他努力推测最佳结果,张潜运气爆棚,抢在娑葛派兵回援之前,击败叶护摄图,拿下姑墨!那样的话,龟兹之危就彻底解了,娑葛的覆灭,就指日可待了。但是,张潜和鸿儿,以及二人所带的那三千弟兄,恐怕全都要有去无回!

发了疯的娑葛,肯定会不顾一切回扑姑墨。而为了保证城里的粮草辎重不再度落入娑葛手中,张潜肯定会选择死守。而牛师奖为了避免被围点打援,未必能够及时率部赶过去相救。周以悌和阿始那忠节都是娑葛的手下败将,肯定没力量相救。至于自己这边,从疏勒到姑墨,有八百多里远,即便现在出兵,都未必来得及……

“大帅,大帅,马,马!是信使,是咱们的斥候!咱们的斥候和张潜的信使,一起回来了!”正心里揪得难受之际,忽然间,郭元振感觉到自己的肩部被人用力拍了一下,紧跟着,掌书记荀颍达的声音,就传入了他的耳朵。

“在哪?”郭元振激灵灵打了个哆嗦,用手一边揉眼睛,一边努力向外眺望。

果然是自家斥候和张潜的信使,从背上高高竖起的认旗,他就能分辨得一清二楚。信使显然已经跑脱了力,需要用绳索将自己绑在马背上,才不至于掉落于地。而他麾下的斥候们,则紧紧保护在信使的身侧,宛若护着一件稀世珍宝!

“开门,放他们,不!接他们进来!老夫亲自去接!”下一个瞬间,尖利的叫嚷声,从郭元振嘴里发出。猛地一转身,不顾自己的年龄和身体状况,他迈步沿着马道飞奔,转眼间,就来到了城门洞内。

城门,被兴奋的弟兄们推开。几名亲卫担心郭元振的安全,快步迎出城外,挡住斥候的去路。然后和斥候们一道,七手八脚地将信使从马背上抬了下来。

“大捷,大捷,我家行军长史于本月十七日傍晚,夺取姑墨州,斩杀姑墨守将摄图及其麾下一千三百余人,其余突骑施部众溃散!”信使已经累得无法站立,却依旧坚持着从背后的竹筒里,取出一份带着火漆的文件袋,亲手举到了郭元振面前。

“哪天?”郭元振身体晃了晃,差点一头栽倒。

这是他预测中最好的结果,同时也是最坏的结果。到了这一步,张潜和郭鸿两个,几乎一只脚就踏入了鬼门关。

“十七日,傍晚!”信使喘息着重复,唾液和血水,顺着嘴角不受控制往下滴。

那是三天前,不,是三天三夜之前!郭元振强行压下去心中紧张,默默推算。来不及了,事到如今,他真的做什么都来不及了,只能听天由命。

用颤抖的手,拔出横刀,割开火漆封着的文件袋,他取出里边的捷报,快速浏览。希望,自己能够从张潜送来的捷报中,看到自家儿子和那三千弟兄们的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