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在路上(第6/6页)

然而,同样的话语,落在张潜耳朵里,却完全是另外的结果。只见他,笑着坐直了身体,以茶代酒,向李隆基道贺,“李兄去潞州做别驾?如此,张某倒是要恭喜李兄了。此番前去,宛若白纸作画,刚好放手施为。”

“用昭果然生了一副九孔玲珑心!”李隆基闻听,顿时眉开眼笑。也端起茶盏,与张潜遥遥虚碰,“说实话,长安好是好,住久了,未免憋闷。出去走走,正合我意。”

“李兄过奖,张某只是觉得,以李兄的本事,走到哪,哪里都是天空地阔,不在乎潞州还是长安。”张潜笑着回应了一句,抬起头,将盏中茶水一饮而尽。

“就借用昭吉言,李某此去,刚好随心所欲地做个痛快!”李隆基也笑着将盏中茶水喝干,随即,又笑着摇头,“只可惜,此行路途遥远,再想喝到用昭的菊花白,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菊花白,我马车上就有,如果李兄想喝,我这就去取来。”虽然知道李隆基此去,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调回长安,听对方说得诚挚,张潜心中隐隐也觉得有些遗憾。想了想,笑着站起身。

“师兄,我去,我去!”郭怒见状,赶紧主动请缨,“你和李兄都年长,理应我来跑腿儿。”

一边说,一边站起身,三步两步,就冲出了驿站之外。

张潜阻拦不及,只好笑着由他去了。而李隆基,却巴不得身边没有第三双耳朵。目送郭怒的背影去远,又找了个由头支走了王毛仲和其他闲杂人等。随即,将身体向前探了探,压低了声音快速透露:“用昭,回到长安之后,能有机会外放,就外放吧!最近,朝堂上风云变幻,躲远一些,免得遭受池鱼之殃!”

“嗯?”张潜听得微微一愣,旋即,心中不由自主地涌起了几分感动。

平心而论,他跟李隆基并不算很熟。只是一起吃过几顿小火锅,酒醉后一起指点过几次江山而已。但是,上回他被太平公主打压,在别人纷纷撤资之际,李隆基却主动派王毛仲带着一箱子黄金来给他撑腰。这次,双方半途相逢,李隆基又主动向他示警,提议他远离朝堂!

“圣上身体偶染小恙,常朝已经改为五天一次!”唯恐张潜听不懂自己的话,李隆基迅速朝周围看了看,继续以蚊蚋般的声音补充,“而十天前,他又下旨夺了李峤的同平章门下三品,让此人专心去做司天监监正。随即,又以受贿的罪名,将礼部尚书崔湜,赶去了襄州做刺史。紧跟着又提拔了宗楚客为左仆射,韦嗣立、纪处讷为同平章门下三品。五天前,迦叶志忠献诗《桑韦歌》十二篇,歌颂皇后之德,圣上命人谱写了曲子,编入乐府。今后,皇后祀先蚕则奏之!”

话虽然说得东一句,西一句,看似不着边际,然而,每一句,所包含的信息量,却都堪称巨大。

李峤是个中间派,与萧至忠两人关系甚好,他被剥夺同平章门下三品,等同于被赶出了决策核心。而新补上来的韦嗣立,虽然有贤能之名,却是韦后的同族。今后遇到事情会支持谁,不言而喻。

宗楚客原本就是韦后的亲信,他兼任了左仆射之职后,实权已经在萧至忠之上。纪处讷与宗楚客穿一条裤子,从没反对过宗楚客的任何意见。

至此,朝堂上拥有相权的五个人,已经有三人是韦后的嫡系。萧至忠哪怕有杨綝支持,也无法再占到任何上风。而那杨綝,又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不可能豁出去一切,与萧至忠联手对抗韦后。

至于礼部尚书崔湜遭到贬谪,明显是在敲打太平公主。让她趁早收敛,别逼李显对她本人直接动手,伤了所剩无几的兄妹之情。

最后,也是最关键一处。那迦叶志忠虽然是个马屁精,政治嗅觉却极为敏锐。此人所献《桑韦歌》,明显是抄袭永徽年间,唐高宗李治为了支持妻子武则天替自己掌管朝政,忽然从民间发现童谣《武媚娘》的故技,没有任何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