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第2/3页)

他从怀中摸了一盒膏药出来,自嘲道:“我一定是疯了,才会找了诸般借口来见你这一次。”

“然而我贺某人交友从来无愧于心,今日便算是来做个了结罢。”

他手平平一举,将膏药示在他面前。

“此乃苦地丁与骨碎草所制的伤药,对你身上的仗责之伤再好不过……”

他语气渐渐平淡了下来,收起了所有的情绪,无论好的,还是不好的,他只是轻声道:“只望殿下此次莫再用错了。”

话音刚落,他将那盒膏药往一旁的桌案上一放,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李元悯浑身一颤,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失去很重要的东西,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慌乱又强自压制着:“知鹤,你等等,你等等好不好,让我好好想一想。”

他想该怎么说,他该怎么才能将一切合盘托出,他的缘由是那么荒谬,荒谬得半梦半醒间只以为自己做了个庄周梦蝶的魇。

可他太想留住他了,他的知鹤,这两辈子唯一的至交,他不想失去。

重生以来,他第一次如此慌乱,双手都在抖着,连着嘴唇,他努力地想着该从何说起,可说出来的,仅是无措地喃喃:

“知鹤……我有苦衷的……”

他抬起头来,却看见对方面上的讥诮,那双眼睛里再也没有了素日里的关心温柔,只剩下了淡漠。

李元悯心间一痛,放开了他的手,瞬间红了眼眶。

回不来了。

他知道一切再也回不来了,他彻底地失去了这个至交,两辈子他拥有的并不多,唯独的这个,也让他给弄丢了。

一切皆是因果报应。

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了李元旭,当他肆意折辱猊烈、想方设法报复曹纲之时,可会想到他自认为的一二小事,却成了他日后、甚至整个王朝的催命符。

一股宿命之感油然而生。

上辈子的他虽懦弱,却待贺云逸至诚,从无半分欺瞒利用,那样的人,才值得贺云逸以心相交,而不是这辈子担负了逃离欲望的自己,他利用了贺云逸,无论再是如何情非得已,到底是玷污了这份真情。

人活于世,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负责的。

贺云逸已经走远,从今往后,再也没有这样倾心相交的日子了,心碎如斯,痛极了,连身体的痛楚与此时相比,好像都显得那般无关轻重。

他失去了贺云逸,失去了他珍贵的东西,因为这辈子的一个选择。

李元悯捡起了那盒药膏,慢慢蹲了下去,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眼眶中掉落。

站在命运前方,他如同蚍蜉一般渺小。

***

启程那日天色不佳,阴郁暗沉。

没有浩大的召天祭典仪式,只有内务府按规制安排的一行五十六人的卫队。

前来送行的唯有秋选那日为猊烈讲话的老将李茂,与他一同来的,还有两个身长八尺的随行。

李茂须发皆白,面上已带了岁月留下的沧桑,厮杀战场的将军终于有了几分普通老者的样子,他拍了拍猊烈的肩膀:“好孩子,此去且好好照顾自己。”

看着那一张肖似故人的脸面,似勾起他那些戎马倥偬的记忆,他眼角带了几许泪花,又朝着李元悯深深一鞠:“多谢三殿下。”

谢什么,他并不点明,李元悯忙扶起了他,李茂又唤过身后两名随行,

“此乃我军中的两名随行张龙、周大武,虽是粗莽不堪,倒也忠心耿耿,便交由三殿下使唤了。”

李元悯眼眶一热,心知眼前这位老将虽是军旅粗人,心思却颇为细腻,也看出了他局促的无人可用的境地。

当下不再推辞,只郑重地朝他一拜:“多谢李老将军。”

迟疑片刻:“将军,元悯还有一事相求。”

“哦?三殿下但说无妨。”

这件事着实是难为李老将军,可李元悯没有办法了,想起猊烈日后的暴虐,他尽力也要一试:“若是可以,还请李老将军想方设法营救倪将军之女倪英,她如今身陷教司坊,才八岁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