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节 深入表演(第3/3页)

低沉的声音在所有豕人听众耳边回荡,雪墙阻隔了外来音波,小范围内说话让悲惨的故事产生了共鸣。

他们每个人都有过类似的遭遇,就算没能与这个故事全部吻合,至少与其中一段相同。

烈牙部有好几万人,这片山坳聚集了来自各个村寨多达四万的豕人俘虏。打散混编让他们相互间失去了联络基础,没人知道讲述悲惨故事的豕人男子其实来自磐石城,也没人知道与他一应一答的豕人老妇也是这样。他们之间是如此默契,这种行为在文明时代叫做“托”,只要加以演练,戏剧表演与生活区别不大,现实场景比舞台更令人倍感亲切,而且真实。

豕人男子一直在哭,低声抽泣。

“呜呜……找到我娘和儿子的时候,他们只剩下一堆骨头。”

“我老婆也死了。她被卖到烈牙城,听说是被城主手下的一个统领买走,那家的女主人看她长得漂亮,趁着统领不在家,把她活活打死,尸体扔给城里的穷人。”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抡起粗大的拳头,一下接一下狠狠砸着满是积雪的地面,冰冷的碎屑四散飞扬。

一个真正的豕人战俘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扶着他颤抖的后背,叹息着劝道:“别哭了,我们都是苦命的人。”

一个女人从战俘群里走出,来到近前,从衣袋里掏出一块黑灰色帕子,默默替他擦去眼泪。

“我儿子也死了。”参加表演的豕人老妇颤颤巍巍地发出声音,她老泪纵横:“他战死了,那年帮着虎族人打鹿族人。当初离开寨子的时候,头领和祭司说好了每个被雇佣的男人至少能有五百公斤粮食,结果他们把我儿子的人头送回来,粮食一颗也没有见到。他们说……都被我儿子吃了。”

这种事情在豕族当中很常见。死者没有话语权,他们不可能从坟墓里爬出来与活人争抢好处。只有活人才能说话,偏偏这部分还掌握着权力,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劝解的豕人战俘用力握紧拳头,又缓缓松开,他沉声低语:“这次我们被牛族人打败,说不定是件好事。”

“为什么?”旁边拿出帕子的豕族女人不解地看着他。

“我听说过磐石城那个地方,据说那里的城主不错,是个好人。”男性战俘晦暗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亮光,锐利的獠牙随着话语在面部肌肉牵引下不断活动:“我打过仗,见过很多俘虏。无论狮族还是虎族,很少给俘虏食物,吃饱就更不可能。我们现在有这样的待遇已经很不错了,更别说老人和孩子还能有衣服。”

政治委员讲完故事就离开了这群人。一来还有别的工作,二来要把舞台留给其它演员,同时给予观众们广阔的思考和讨论空间。

半跪在地上的壮汉停止了抽泣,他用力吸着鼻子,抬起手背抹掉脸上的泪水,发出异常坚定的低吼:“我是想通了,就算找到机会逃回烈牙城,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永远不会给我想要的东西。他们只会从我身上吸血。反正都是卖命,凭什么我不能给自己找个出价最高的买家?牛族人也是蛮族,除了这对牙齿,他们跟我没什么两样。我要去磐石城看看,说不定会在那里找到未来。”

豕人老妇缓缓点头,目光异常坚定:“他们给了我一件新衣服,还给了我一个软和的饼子……很多年了,我从未享受过这些。就连寨子里的头领和祭司也对我不闻不问,我原本以为熬不过今年冬天,现在看来是神灵赐予我的机会。牛族人……那些卫兵不坏,没打我也没骂我,给我饼的那个女人很善良。他们是这个样子,磐石城的城主估计也是个好人。”

火堆周围沉闷的气氛逐渐活跃,豕人俘虏开始低声交谈。失落与愁苦从他们脸上消失,被更多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