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大祭(第3/3页)

而对于围观群众来说,他们也不好再对此产生什么风言风语,相反出于从众心理,还得对此赞许有加才行,不然就显得自己愚昧了。更进一步的,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人受此激励,愿意做出类似的奉献——也不需要太多,只要有就够了。

“……魂归故里。”

杜松林念完冗长的悼词,停顿了长长的一下,将手上的经书合上,左手按在这本黑皮厚书上,右手划了一个一圆一竖的两仪手势。呃,还别说,经过了几年的历练,他这一套做派还真带上了不少庄严神圣的感觉,不知情的看了还真能被唬住。

堂下的群众们也跟着他划起了手势,默念祷辞。就在同时,台子后方的一个乐队也开始演奏了起来。他们用的是黄铜打制的新型乐器,节奏先是缓缓地响起,然后很快高亢起来,高分贝的旋律直达心扉,瞬间洗刷了观众们的心灵。

趁气氛达到高潮之时,杜松林趁机宣布:“起灵,送入素问堂!”

素问堂是卫生部在第四平台山脚下开设的一处纪念堂,用于纪念为医学事业做出杰出贡献的历代英杰。里面陈列有历代先贤和当代名医的牌位、画像和生平事迹,同时也收藏着各类医学著作。

除此之外,素问堂的管理机构还运营着一本名为《素问》的期刊,便于医学界人士发表和交流自己的成果。类似的期刊还有很多,学宫各系、工业部各组甚至海洋部、金融系统都有一些,或大或小。正是这些期刊,撑起了一个幼稚的学术交流网络。

因此,能够供奉在素问堂,无疑是一般人难以企及的荣誉。

这个时代,某种意义上是“生不如死”。一般人的平均寿命也就三十多岁,高生育率下有着对等的高死亡率,病死、老死、意外而死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他记忆中已经去世的熟人可能比活着的还多。在这种背景下,“重视身后事”的思维方式也就是很自然的事了——活坏活好都是几十年的事,但是死坏死好可就是影响几百年的大事了。从士大夫到小民,对于“身后名”的追求,是后世人难以想象的。

当然,一般人是根本没有资格去追求这个的。自古留名的就只有帝王将相,他们脚下的层层枯骨有谁知呢?

可是,现在就有了一个机会,让平凡人也能把自己的名字牢牢刻在石头上,与历代贤人同处一室供奉入殿堂内,写入书本之中让高高在上的老爷们也为之念诵。这不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吗?

家属们在医学生的指引下,抱起家人的牌位,脸上露出了自豪的表情,在音乐声中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平台东北角的素问堂。

素问堂是一系列建筑群,其中主殿是一个高达十米的砖石大殿,有着高高的尖顶,阳光透过顶上的玻璃天井直射入大殿之中,在因厚重的墙壁而略显阴沉的殿内投射下一道光柱,也因此更增添了一份神圣感。

大殿两侧,两排从阔马小学临时请来的小学生用稚嫩的声音齐声吟唱出了一首声调高亢的赞颂曲。在他们身后的偏殿中,还有几名画师和记者正奋笔记录下这珍贵的场面。

家属们排成一行纵队,先后进入了大殿之中。卫生部长黄瀚带着五名高层等在里面,先是对着他们鞠了一躬,然后上去接过了牌位,走到了偏殿之中。这里有一面巨大的照壁,用大理石砌成,表面铺设了一层白色木格栅,左上角已经嵌了几个木牌进去。他们走到照壁前,先是对先前的木牌一鞠躬,然后便把今天的六个新牌位紧随其后放了上去。

“为人类和医学进步做出奉献和牺牲的人永垂不朽。”黄瀚总结道。

一个记者最后在他的报道中留下了这么一句话:“这个世界是如此的残酷,到处都充斥着死亡,生命廉价而又珍贵……在我的小时候,死亡并不是一种选择,而是一件随时可能降临的事物。而幸运地活到了今天之后,活在这个时代,死亡似乎离我们远一些了。之前我并未意识到这有多么珍贵,直到今天,我才发现能够自由地选择一种荣耀的死亡是一件多么宝贵的事。这并不是在任何时代、任何地点都能做到的,只有在这个庇护了人类与文明的国度才有可能发生,而这足以令我们愿意为之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