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Scaherzo·Op.58(第3/3页)

他指了指她身边的位置,小心翼翼的请求终于换来她一瞬的抬眼。她的琥珀很好解读,意思很简单,因不知所指而产生的疑惑。

“我知道,你……一定不想看见我的脸,”肖邦轻轻苦笑了声,“允许我坐你身边吧,那样即使你抬头,也看不见我……”

片刻的安静过后,她点叩身边的座椅几下,往另一边挪去好几寸。

他愣了愣,转身坐下,不知悲喜,却连关门的手都在颤抖。

马蹄又在石路上砸出落寂的节奏,车轮旋转向前,将钢琴的两行乐谱,延展成两条空白的五线,没有旋律,没有和声。

肖邦偏过头,只敢透过车窗玻璃上模糊的成像,去注视他心里的爱人。

“欧罗拉,我没有想到,能第一次在马车上正式坐在你身边,会是这样的方式……”

青年的叹息仿若幻听。即使内心风雪交加,但他对她的说话永远温柔缱绻。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低头不语的少女几乎要将嘴唇咬破,她另一边的手死死攥成拳,仿佛指掌间从来没有过缝隙。

十九世纪,异性依照礼仪从来不能坐在同边,即使车厢里只有他俩。

能无需避嫌、光明长大坐在一起的异性关系一定密切无比,除非亲属,除非爱人。

*

“欧罗拉,你的礼仪呢!”

佩蒂特不赞同的声音只让少女停顿几秒,而后她并不应声,直向楼梯走去。

“欧罗拉——”

“佩蒂特,请不要责怪她,今晚发生了很多事……让她早些休息吧。”

肖邦拦住面色不善的嬷嬷,让她不要再追究细枝末节的东西。

“你们不是一起出席音乐会了吗?她最喜欢的那个……‘肖邦’的演奏会?怎么,她对他的钢琴失望了?”

“……或许吧,佩蒂特,上帝……站在您那边。”

青年的低落与丧气令长者不忍再去撩拨他,他身上的忧郁和心碎并不作假,欺瞒的苦果已经引爆——长者想不通的是,他俩之间,不应该会因一个身份闹成这般模样。

两个年轻人都是倔脾气,别扭闹上两天就好了。

佩蒂特心中嘲弄一番后,不动声色地移开身子想迎肖邦进门,对方却摆手戴上礼帽示意她不必。

“你、不上去休息?”

“不了。女士,夜安。”

……

回到房间后,欧罗拉锁住门,倚着门板大口地喘着粗气。

终于能够独处,慢慢理清思绪收拾心情的她,突然被心中不再压抑的情绪冲击到热泪盈眶。她固执地仰着头,拒绝让那些水滴掉下来。

等那波情绪的海啸过后,她拿起烛台走到窗前,撩开一小片纱窗往下看。

弗朗索瓦,不,肖邦就站在楼下,还没拉上窗帘的落地窗毫不吝啬室内的烛光,将温暖的橘色镀在他的面庞上。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仿佛被加了滤镜的五官,正对着她温柔而又忧伤地笑着。

他提起头上的礼帽,动了动唇,双眸里只有楼上的姑娘。

她明明视力欠佳,却在这样朦胧的夜里瞬间读懂了他的唇语。

窗帘被猛地阖上,烛台当即被吹灭。

欧罗拉环抱着双膝,放任自己在黑暗中呜咽。

“晚安,欧罗拉。”

“晚安,弗朗索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