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Scherzo·Op.56(第3/4页)

和弦奏响,快要找到答案的灵光被震碎。

旖旎的迷蒙之雾被吹散,快速跑动的十六分音符以快板又重构了一片朦胧。就连这样的进行都被他赋予了精妙的旋律性,他的炫技并不夸张,热情奔放里还有着优雅和从容。抒情的中板柔和如歌,浪漫不已。

欧罗拉此刻似乎明白那句评价,肖邦最好的旋律永远是在即兴中产生的。

她快被幸福感淹没了——世上怎么能有如此美好的琴声,怎么能有如此绝妙的人,怎么能有如此迷人的音乐。

练习曲里的精妙,夜曲里的温柔,即兴曲里的幻梦,叙事曲里的悲愤挣扎和细腻深邃,波罗乃兹里的意气风发……绝不是用文字简单描述的那个儒雅的肖邦,他是多面复杂的,温柔却绝不柔弱,他的雄性气概几乎全在他用音符汇聚的战歌里。

非凡的。

不爱演出的钢琴诗人,竟然酣畅淋漓地演完了整个下半场。没有交替,完美无缺的享受!

欧罗拉只恨他为什么不弹钢琴协奏曲,那样她就能听到更长时间的肖邦了。

“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弗朗茨的演奏会上,会有女性会昏厥晕倒过去了……原来都是真的啊——现在的我就是这样……”

少女捂着胸口,瘫在座椅上,外面是起伏不断的掌声,她却被那些宏大的音乐震撼到呼吸困难。

……

等欧罗拉真正平静下来,音乐厅里的人早已走光,只有烛台还在尽职地洒下光。

她摩挲着小盒子,弗朗索瓦还是没有来——他空荡的座椅上只有一只硕大的花篮,那是少女准备献给肖邦的,似乎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小盒子被掀开,里面只有一枚戒指——插在指环里的,又是一张卷合上的纸条。

她怔住,取下字条后迟疑了片刻,将指环套在了左手的无名指。

“如果演出结束我还没出现……下楼,欧罗拉,去最接近舞台的第一排观众席。我会在那等你。”

无法理解弗朗索瓦的意图,但欧罗拉选择照他的指示去做。

反正见面之后,他会好好跟她解释一切。

似乎因为时间已晚,大烛台吊灯早已不复音乐会开场时那般明亮。欧罗拉小心地探着步,提着那一篮花,在昏暗的光线中摩挲着前行。

鞋子踏在席位台阶上发出清脆的足音,在音乐厅中回荡,不知为什么,她的心脏又开始渐快地怦跳了。

圆舞曲。

早已不会响起的琴声竟又开始鸣响,刚刚摸索到第一排的少女惊愕地抬起头,那个早已离场的钢琴家此刻又出现在了舞台上。

心脏钝痛。

如此近距离地被他的琴声环绕,才能真切地感受到他的细腻深情。

华尔兹的节拍,简单却动人的旋律和着和弦伴奏,宛若风中的两枚落叶。它们痴缠着旋舞,飘摇不知归途。时间仿佛不复存在,世界只剩下他和钢琴,还有正在听琴的她。

他用音乐提着问,一次不够,便耳语第二次。

他又在用音乐做回答,明亮的,希望的,惆怅的,美好的,不想结束,却终有停歇。

落叶飘落地面,坠成依偎却又分离的两半。

欧罗拉看到他抬起的左手无名指上,隐约有一圈金属的银光。

她看着她的神灵转过身子。

他的眉眼,他的发丝,他的身形,他的手指……他的一切的一切,慢慢接近,慢慢证实。

肖邦走下神坛,和欧罗拉只有一步之遥。

她睁大琥珀色的眼,妄图在所有的不可能里看见一丝可能,却被近在眼前的他散发出来的熟悉的一切,彻底夺去呼吸。

最卑鄙的梦,竟然成了不是幻想的真实。

原来弗朗索瓦会弹钢琴,弹得比谁都好,弹得几乎第一个音,就让她恨不得献上她的心。

“pi、pi……cho……”

“皮皮肖?欧罗拉,是‘chop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