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Prelude·Op.27(第2/3页)

“带好帽子,藏好头发,稻草人先生。”

“……是是是,我低调,绝对不暴露你,胆小鬼先生。”

李斯特呕着气压低帽檐,目视某个少女从大门口走进来。他再一次对肖邦那双猎鹰般的蓝眼睛心生妒忌。

他的视力不算好[2]。虽然只有短短一面,但欧罗拉独特的气韵已经被他牢牢记住。依照好友的提示,他的大脑瞬间就分辨出那个略带模糊的身影是谁。

真是自作自受!

明明想陪着她一起来,结果却只能像只小老鼠般藏在这。

匈牙利人再一次吐槽起身边的好友,他看着这一对纠结心里真的好累。

这个别扭的男人究竟啥时候才能脱掉那件马甲啊……都这么在意对方了,这样下去早晚是要露出马脚的。干干脆脆地承认不好吗?嗯,可能求的原谅的过程要稍微难一点儿?

不如一刻钟后,就把某人推到那位小姐面前,让全协会的人都告知她肖邦是谁怎么样?

一刻钟,鉴于那三封推荐信的力量,这是李斯特估计巴黎音乐协会完成一份职业认证最慢的速度了。

他耐心地用手指在栏杆上敲着某首曲子的指法,心中换算着节拍器上的数值,借此计时。

直到那声喧哗打破所有美好的静谧。

一刻钟后期待的未来再也不会发生。

李斯特的笑容凝固,他仿若听闻到什么石破天惊的消息般,完全无法相信这是在音乐协会。

神啊,怎么会有人张口就用邪恶的心思去污蔑一位小姐?

她用身体换取这一切——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逻辑——如果音乐真有这么简单,那推荐信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他努力去改善音乐家的地位是什么?他提携的那些有为青年又算什么?

向来好脾气的李斯特,第一次体会整颗心都铺满怒火的滋味。

这种情绪让人刺痛,让人呼吸困难,却要咬紧牙关以至于不让笔直的脊柱弯曲。他无法想象,他的好友——欧罗拉早就用她的钢琴,让匈牙利人异常满足地把她划进他的圈子里了——现在正遭受着怎样的冲击!

那可是位小姐,是该被世界好好爱护的女性。

李斯特再也按捺不住,他刚想冲下楼去,当场为欧罗拉证明,就被肖邦一把抓住了手。

不解的匈牙利人只一抬眼就愣在原地,再也动弹不了分毫。

像是波兰人自己的第十一首《a小调练习曲》[3]一样,平静的二十秒过后,覆天盖地的右手持续弹奏的快速高难度音群扑面而来。密集的黑色音符宛若冬日的狂风,明明不伤一寸肌肤,却能带来心惊肉跳的伤痛。

那些刺骨的寒意从他脚下扩散开来,不一会就让周遭的空气凝结成冰粉。沉重的黑云压下,更大的雪暴还藏在更深出,肆虐的风已经无情地带走了可供呼吸的氧气。大口喘息,无法呼吸,心脏连同肺叶一齐艰难地挣扎……这种无声的压迫感,只想让人逃离。

匈牙利人的手还被紧紧地扣着,像是一尊镣铐般。

他连离开窒息的空间都不被允许。

肖邦生气是什么样子?

李斯特现在知道了——除波兰之外,欧罗拉是他绝对不能被触碰的逆鳞。

琴声。

英雄般的琴声。

李斯特瞪大眼睛,看向大厅中央。那架装饰用得钢琴被揭去枷锁,重新以隐怒般的悲鸣在大厅中咆哮。欧罗拉正在用他写的曲子反击。

凛冬的风似乎正在减弱,金发的钢琴家终于能好好喘气了。但他顾不上,在大厅中回响的琴声触动着他的心弦,让他见到一个高贵的、坚韧的漂亮灵魂。

他后悔了——后悔看在快爆炸的波兰人面上,放弃和欧罗拉四手联弹的机会。

那该是多么美妙的经历啊,就好像面对另一个自己一样。这首自出世就被所有人触碰的练习曲,原来在他人手中可以变成这样细腻与辉煌完美交融的演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