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Prelude·Op.22(第2/3页)

但他从来没有这样改编过贝多芬。

这首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贝多芬钢琴奏鸣曲中巅峰的“悲怆”第三乐章,原本的戏剧性被反转成另一种戏剧——听上去就像乐圣突然从酒保手里接过一盏香槟,猛地滑进舞池,踩着稀碎活泼的小舞步,把悲怆演绎成云淡风轻的……嬉笑怒骂?

或许一点怒骂都没有。

李斯特赶紧挥散了脑海中近乎令人冷颤不断的惊悚画面,刚抬头就看到好友戏谑的嘴角。

建交已久的两人,仅用一来一去的眼神,就完成了一场交锋。

“哈,弗朗茨,听听这个贝多芬——你现在知道你乱弹我夜曲时,我是何种心情了吧?”

“……你就不怕她惹我生气?我可是会扭头就走的。”

“不,亲爱的好友,我非常开心我的小姐帮我报了仇。慢走,需要我附送一个挥手吗?”

“弗里德——”

一曲刚好结束,但结束也是开始,如果演奏家没有停止的意愿的话。

同样的节奏风格,同样的改编,只不过这次跳舞的人变成了莫扎特,旋律是他的四十号交响曲。

匈牙利钢琴家瞬间来了精神,他满意地看着波兰人再次化作一尊石像,心中豁然开朗。

哦,他发誓,从现在起李斯特最喜欢的女钢琴家,就是屋里的那位小姐。

如果湖蓝色的眼睛能说话,那它对另一双天蓝色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哈,报应来了吧。”

静下心来倾听,李斯特越发品出这两首离经叛道的曲子中的韵味来。

它们并非亵渎,也并非玩乐,音符的打散重建自有一套内在理论驱动,包括鲜明的舞蹈节奏风格,这完全是一种新型、从未现世的、却又成熟的音乐类型。

而他,最喜欢的就是尝试五线里的无限可能了。

等这曲结束,李斯特迫不及待地在打开的窗边显出身形。

他甚至敲了三下玻璃提醒弹钢琴的小姐看过来。

“日安,小姐,您刚刚演奏的曲子……非常、非常的有趣。”

“李、李、李斯特!”

金发的钢琴家可以对上帝起誓,他此前绝对没有见过这位如此可爱的小姐。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内心的快乐,他甚至大着胆子在悬崖边撩拨沉默的好友。

“哎呀,这就被认出来啦?”

*

肖邦坐在未婚妻小姐家的沙发上,脸上虽然挂着笑,但这种正面的情绪并未走进他的内心。

即使喝着欧罗拉亲自给他沏的茶,即使身边那个向来闹腾的人终于学会了矜持和安静,他依旧在不高兴。

原本清淡的茶水,竟在口腔中迸发出只有生茶才有的苦涩。

被她记住口味偏好也不能压下心里的莫名情绪。

“欧罗拉……你见过弗朗茨吗?为什么一眼就认出他了?”

肖邦尽量不去理回心中的异样,否则他就无法自然地说话。他可不想连声腔都染上幽怨,也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幽怨。

话题被牵出,两道视线都落在客厅里唯一的女士身上。

一道是追根究底,一道是好奇探知,两两相加本该带来沉重的压迫感,却在她的坦然应对下消失无踪。

“嗯,弗朗索瓦,我见过李斯特先生的画像,所以一眼就能认出来。”

画像……

你那么喜欢肖邦,就没去看看他的画像吗?

有些怄气的波兰人刚要发问,就被身旁的匈牙利人热情地抢了先。

“欧罗拉,扔掉那些束缚的敬语词汇,请以朋友待我就好——我想知道你对照的是我哪张画像上的脸孔?是安格尔的素描还是?”

“应该……是一副版画?”

“是那张我销量最好的肖像画吗?哈哈,那张画一小时内就卖出40张呢——你把那幅画像珍藏起来了?”

“没有……我没有买到。”

这都是什么诡异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