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不隔枕函边(第2/4页)

齐徽一口气将压抑已久的话说出来,两人久久无言。

过了好一会,曲长负才冷冷地说:“真可惜,这里不是太液池边,不然就可以让你去湖边照一照,你现在这副没出息的样子。”

他漠然,轻蔑,毫不动容。

齐徽的双手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看着曲长负。

曲长负却不在意他的眼神,说道:“你只说顾及咱们上一世的情分,那你可知你我上一世因何相识?”

他用手敲了敲齐徽胸口上的龙纹:“因为你是皇帝的儿子,是太子。我的梦想不在深宫之中,也不在宦海中的勾心斗角,风云诡谲,我有我要施展的抱负,而需要一个能坐在后方宫殿之中支持的人。所以你才是那个人选。”

“以前的你还算是有点出息和抱负,但如今活像是个被抛弃的怨妇一样。”

曲长负咄咄逼人地看着他,目光锐利如剑:“太子殿下,上一世我便问过你,感情与江山,孰轻孰重?你没回答。你如今这副做派,又是否当真愿意为了我放弃一切?”

他的话仿佛一块沉沉的石头,压下来,压下来,一直将人压进一汪深寒的池水之中,任凭凉意灭顶,生生浇息所有喜怒爱恨。

齐徽只觉得口干舌燥,已不知不觉地被曲长负带到了另外一种情绪里面去。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难回答了。

他顿了片刻,下定决心:“我……”

“已经够了。”

曲长负的手翻过来,掌心贴在齐徽胸口,微微凑近,声音低的轻柔:“你的心跳加快了。”

他抬起头,下颏微侧:“那就好,你若是真的将所有一切都放弃掉,就是个什么利用价值都没有的人,谁又稀罕多看你一眼呢?”

曲长负永远都是这样,骄傲的彻头彻尾,一念生变,永世决绝。

半晌沉默。

终于,齐徽后退了两步,惨笑道:“曾经是我多疑猜忌,而如今无论我想说什么,你也都不会信我了。好、好……你的话,我明白了。”

曲长负将自己的手收回来,负在身后,漠漠说道:“那么希望你下次不要再犯这么可恨的错误,我的耐心很有限。再见罢,太子。”

*

在曲长负与齐徽说话的同时,靖千江正伴着皇上在御花园里缓缓而行。

经过方才的事,君臣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帝王家的爱与恨总是不那么纯粹的,隆裕帝固然对他猜忌,但也不是没有真心地疼爱,甚至相比他的大部分亲生儿子,他待靖千江算是很好了。

因而两人这样走着的时候,靖千江也会想,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让隆裕帝这样牵挂不忘,甚至爱屋及乌。

可惜他永远也只能在旁人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因为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他的父亲就已经过世了。

后来母亲、外公也逐渐病弱衰迈,相继不在,身边的人只剩下曲长负,他以为会相伴一生,没想到同样落得凄凉结局。

他用尽前世来不断地告别,又费尽今生努力挽留想要留下的人。

别人到了皇帝面前,都是用尽心思地讨好凑趣,以便获得荣宠,靖千江可好,就是自己想着心事闷头走路,连吭都不吭一声。

倒是隆裕帝走了一会,回头看他,问道:“方才朕那般对你,你可怨朕?”

靖千江想了想,说道:“臣在军中的时候,身边有几位忠心耿耿的副将,在战场上是过命的交情,但当军中出了奸细时,臣还是怀疑了他们——在这个位置上,都是没法子的事。所以臣不怨,而且可以理解陛下的心情。”

隆裕帝笑了一声,说道:“你这孩子倒是心胸开阔,和你父亲很像。”

靖千江心想我这可不是心胸开阔,我只不过没把你当成真正的亲人罢了,犯得上跟你生气么,晦气。

不过他就算再杠,还不至于傻了,这句本能的回嘴在心里一过,并未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