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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苏铭作为操持调度春闱所有事宜的礼部尚书,在春闱这九日里自然要在贡院,这考生入场的第一日,他就更不能缺席。

他与向漠北离得并不近,向漠北更是走在数名考生之间,但他还是自无数人中一眼便认出了向漠北来。

是因他走得比任何考生都要笔挺的腰杆,更是因为他身上那股旁人所没有的清冷贵气。

他目光落在向漠北身上时,向漠北也正瞧见他。

苏铭温和且客气地冲他微微一笑,然而向漠北却当视而不见,脸上尽是冷漠。

苏铭微微一怔,却未气恼,只是无奈地笑着摇摇头。

这位宣小郡王性子如此孤傲清冷,日后在这人心莫测的官场里当如何行舟?即便有项氏庇护,可人心向背从来都是难测之事。

而瞧见向漠北,苏铭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孟江南。

上回那小娘子初次到苏府,他们却未能好好款待,待夫人情绪稳定了,再让宁儿请她到府上做客。

柳一志在向漠北进入贡院后未多久也进去了,当他按着编号找到自己那一间号房时,他惊喜地险些要跳起。

“向兄!”他看着同秋试时那般竟仍在他隔壁号房的向漠北,惊喜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向漠北亦是诧异极了。

看着目瞪口呆的柳一志,他难得地冲他笑了笑,道:“看来我和你的缘分真是不浅。”

竟然两次棘闱他们都坐在彼此隔壁。

“太好了!”柳一志激动不已,“定是上天可怜我,让我又能坐在向兄隔壁,蹭向兄的粮食!”

向漠北:“……”

“向嫂嫂做的干粮真真是好吃!向嫂嫂给准备的菜谱做出来的菜虽然简单,却是美味可口!”

向漠北果断收回了自己的好脸色,甩了他一记冷脸。

柳一志毫不介意,反是热情道:“放心吧向兄,我会照顾好你的!”

向漠北充耳不闻面上冷漠,心却如和风拂过,一阵温暖。

他轻轻靠在墙上,心想柳一志这憨子若是能留在京城为官,无甚不好的。

他出身贫苦,如他这般出身的官员最是深知百姓的疾苦,可却不是所有出身贫苦的朝廷命官都是正直之人。

柳一志是个正直的人。

衍国需要能够设身处地地为百姓着想的正直官员。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衍国是项氏天下,百姓是那载起项氏舟木的瀚海,朝廷若再如今上如今的用人之法,瀚海终将颠覆舟木乃至吞没。

他希望柳一志能够留下。

孟江南习惯了向漠北一直都在自己身旁,以致他才入棘闱的当夜她独自躺在床上久久都未能入眠。

雪已停,风乍起,她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呼呼的风声,于这人声早已安静了的深夜里想了许许多多的事情。

她又想到她早亡的阿娘,想到苏晚宁,想到苏铭,想到苏夫人右眼角下那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疤痕,想到他们一家三口和睦温暖的模样。

不知不觉,她又紧紧抓住了身上软被,眼眶泛红。

只见她忽地将向漠北的那只枕头抱进怀里,将脸埋于其中深吸了一口气才抬起,眼眶虽红得厉害,却未有掉下泪来。

她如今很好很好,虽然难过,却没甚么好哭的了。

她唯一觉得过不去的坎,便是阿娘。

她不知阿娘当年离去的时候,是否已经放下了。

阿娘除了告诉过她她的名字以及来自江南之外,再不曾提过一句她的过往,她幼时不懂阿娘的眼中总是常含哀愁,后来看着别人一家父慈子孝一团和睦,她想她是明白了阿娘眼中的哀愁,而如今她想,并不仅仅是她从前所认为的那般。

她从不懂阿娘的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如今,她也不想去懂。

哪怕苏夫人身上处处都是疑点,她也不想去了解了。

阿娘早已不在了,即便她如今能够知道一切,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