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179(第2/3页)

后来,但凡项璜到得西城去,总能遇到他,他想,他与她之间缘分不浅。

不过他每回见到她,不是见着她在捉拿贼人,就是见着她在沿街巡察,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巡守都要认真,每回见她她都似有十二万分的精神,像是有用不完的劲头一样。

可她终究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十八岁的姑娘,会苦会累。

项璜第一次觉得她并非如她寻日里人前那般坚韧与不知疲倦,是在次年春寒料峭的一个夜里,化了的雪,刺骨的风,她背着比她年幼两岁的弟弟跌倒在因雪化而肮脏的地上。

家家户户闭门不出的春寒夜里,咬着牙将昏迷不醒的弟弟重新背到背上的她像是被上苍遗弃了似的,孤独无依,哪怕双眼通红,却连哭的资格都没有。

一如母亲去时那般,她怕自己一旦哭了便再也站不起来了。

可她还不能倒下,长弟病重她还要带他求医,幼弟的仇她尚未得报,哪怕她的每一天都活得有如巨石压在背上,沉重疲惫得她要喘不过气来,她仍旧要咬牙活下去。

然而她所有的坚强在项璜停下马车站在她身旁朝她伸出手拉她一把的时候轰然塌了,那是第一次有人向受尽苦难的她伸出手予她帮助,那是她第一次在一个外人面前哭得不知所措,可她说的却只有一句话:我不该有生辰。

她不该有生辰,这般一来生着热病的弟弟就不会想着为她煮一碗长寿面,他就不会踩上凳子去取那悬在房梁上面粉,也就不会因头晕目眩而从凳子上栽倒下来以致不省人事。

那也是项璜第一次为一个陌生的姑娘疼了心。

他帮了她,甚至求得楼明澈医治了她的弟弟,将他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那时候,她第一次对他笑,也是他第一次瞧见她的笑。

也是在瞧见她笑颜的那一瞬,项璜心中骤然萌生出想要她从今往后也能够这般笑着的念头。

初时还只是他自己予她关怀,渐渐是整个宣亲王府的人都知晓了,后来是宣亲王夫妇隔三差五地以各种理由去看自己的准儿媳不说,便是当时抗拒着一切的向漠北也都亲自去了一趟西城,见了萧筝,回来之后与项璜道:大嫂很好。

再后来,萧筝就嫁给了项璜,其乐融融的宣亲王府让她尝到了早已模糊在记忆里的家的味道,向来坚强的她在过门那日于他们所有人面前哭成了泪人。

她一直觉得她的生命里尽是寒冬,哪怕是春日,也冻得她发慌,遇见项璜之后,她的生命里才开始有温暖的春风,才开始有春夏。

她觉得,她之前十八年所受的所有苦难,许是上苍给她的磨炼,用前十八年的苦,来换从今往后的甜。

十八年的难,换来了温柔的丈夫与其一家子。

该报的仇她也已报了,宣亲王一家子虽未插手,可她知晓,是因为有他们,她的仇才会报得比自己想要的更令她满意畅快。

而她唯一的弟弟这些年同一个木匠师傅苦学手艺,一年前已经开始独自接活儿干,收入还颇为可观,如今不仅娶妻成家,前阵子她还收到他的书信,那写得歪瓜裂枣的字里无不透着他的欢喜与激动,信里告诉她,他的妻子怀身子了!

看着信时的萧筝愣了许久许久,然后笑了,却是笑着笑着便哭了。

他们萧家,终于有后了。

苦尽甘来。

她再没有什么不满足,反是项璜心中一直有愧。

当年娶她过门时正是向漠北最敏感最尖锐时,任何一件事情都极有可能刺激到他,为了他的安然无恙,宣亲王府一桌宾客都未有请,除了张贴上数张大红的“囍”字以及一家人坐在花厅里用了一餐饭之外,再无其他,便是迎亲的队伍萧筝都考虑到那敲敲打打的声音怕是会影响到向漠北而拒绝了,有弟弟亲自送她到宣亲王府她已满足,能嫁给项璜为妻她已知足,其他的,她再无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