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2/3页)

福喜躬身上前将他扶着,犹豫片刻,低声道:“爷,青山楼来消息,今儿……崔四爷撞见陈姑娘,起了冲突。”

赵晋眯了眯眼,福喜所谓“起冲突”是什么意思,他大概能猜出来。

赵晋默了片刻,又听福喜回报了几件浙州生意上的事。默然上了马车,冒雨驶入巷道。

夜间风凉,北京赵宅浅草堂内,福喜走到窗下,将摘支窗闭紧了。

水汽蒸腾氤氲了高耸的云母石屏风,其后传来赵晋的声音。

他说:“得手了吗?”

福喜怔了下,一时没明白。

赵晋缓声道:“崔寻芳,他得手了吗?”

福喜恍然大悟,“不、不曾,崔四爷刚钻进车里,就被林顺拖出来了,一顿好打……”

话没说完,他陡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赵晋也跟着顿了下,嘴角缓缓勾起来,轻蔑地笑了笑。

福喜心里不大好受,想说句什么又不敢,迟疑上前搭好巾布,垂头退了出去。

屋中火烛忽明忽灭,一切声音都隐匿掉,沉静得可怕。

雕梁画柱,屋里虽收拾一新,可摆设都是多年前的款式了。十二年前,这间旧居里住的,还是那个被呼作“文藻”的少年。

旧年庭院前,那座紫藤花架下面,他坐在那温书,有个少女攀墙喊他,“赵文藻,你又瞧书呢?明儿我跟表哥表姐们一块儿去行猎,你去不去?”

少年抬眸,远远瞧见后墙上露出来的那张脸,那时她还不似现在这样丰满,是个瘦瘦的小姑娘。他蹙眉低咒了声,根本不理她,卷起书册,起身回屋去了。

姑娘气得直跺脚:“赵文藻,你这混账,本郡主给你脸了?有本事你这辈子都别犯到本郡主手里。”

后来,少年少女都变了模样,那些岁月久远的都快记不清了。

火苗曳动,终于挣扎不过劲风,被熄灭了。

十五岁的少年,影子像把细沙,被风一吹就散了。此刻居在这座旧宅的人,是浙州商人赵晋。

——

转眼进入五月,赵宅里忙碌起来,再有十来天,就是太太娘家侄女卢织懿成婚的日子。

卢青阳白日里上门,瞧了一回卢氏备的嫁妆,把屋里人都遣出去,含笑对卢氏道:“赵晋没骗咱,那薛家果然是个富的,送过来的礼那叫一个贵重,外加五万现银,够花用一阵子的了。妹妹若想买个香脂香膏头油啥的,哥哥供你。”

卢氏叹了口气,“哥哥,一开始我就不同意这门婚事,那薛家早年骗工人修堤坝,拖欠工钱,后来那些出力的工人都失了踪,可想而知,那是个什么人家。你不好好约束织懿,还叫她在婚前就跟那薛公子往来坏了名声,咱们卢家的脸都丢光了,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她每每这样训斥、劝谏,卢青阳一般时候都勉强忍耐着,今天本是个好日子,被她这样几句话扫了兴,他不免有些生气。“是了,咱们卢家唯一要脸的也就剩你了。你要真是个有本事的,当年攀住了诚远伯二公子嫁过去,织懿早就借着你的势嫁个王孙公侯了,沦落到给商贾做妻,还不是效仿你这当姑姑的?我是不争气,你要我怎么争气?咱爹为什么给人砍了脑袋,你不知道?我这辈子都不能入仕,不能承认自己是咱爹的儿子,我就高兴了?我就不难受?不用你总拿这些话敲打我,我自己知道自己的事。”

他站起身,气冲冲告辞而去。

卢氏气得头直疼,追了两步,实在追他不上,只得住了步子。

秦嬷嬷这时进来,喜滋滋道:“太太,京城送信儿过来,官人上路了,要赶在织懿姑娘婚前回来。”

她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及赵晋,卢氏觉着头更痛了。

——

五月十二,天热的像个蒸笼。金凤在炕边打扇,顺便儿指引柔儿做绣活。南边的支摘窗开了一半儿,隐约拂进来几缕栀子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