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不好也不坏的人

〖如果你同时养了猫和鱼。猫吃了鱼，你除了责备猫，更应该责备自己〗

有一天我到某地办事，下飞机后搭计程车。

由于是初次到那个城市，就跟司机打听当地的情形。他除了为我介绍，还发表了不少对时局的看法，两人谈得很投机。

到达目的地，表上是180块。

“给100就好了！”他居然手一挥，豪爽地说。

“那怎么成？”我递过200块，说，“不用找了！”就跳下车。听他在背后连声喊着谢谢、谢谢，觉得好温馨。

办完事，我又叫车回机场。驾驶先生看来很严峻，我也就没跟他多说话。

机场到了，计程车上表的数字是120元，我真是哭笑不得，发现和前一位司机虽然谈得投机，但在谈的时候，他发现我是外来客，也就大绕远路。加上我给他的小费，足足多要了我80块。

但是，再想想，他后来主动说“给100就好了”。如果我照办，他不是反而亏了？他为什么降价？一定是谈得投机，心里过意不去了。

***

我有个朋友，夫妻二人到南欧旅行。临回来时特别跑去艺术品店，订了一个大号的“圣母抱基督哀恸像”复制品。

店老板是个很豪爽的人，仿佛一见面就成了老朋友，七折八扣，还附送女士一间小礼物。

但是当他们拿过账单时，觉得数字好像不对，细看才发现，居然老板把上面的1995年，也当做货款加了上去。

“天哪！多糊涂！”老板把两只手摊向天空，又做成祈祷的样子，赶快作了“修正”，直赔不是地送二人出门，并保证东西准时寄到。

夫妻两站在门口等计程车，偏偏碰到下班，一辆空车也没有。眼看飞机要起飞，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叫不到车吗？”店老板探出头来，“飞机几点起飞？”接着跑到屋后，开自己的车，飞驰到机场。

“快走！快走！不要付钱！下次再说！”又叫又摇手又飞吻地把他们推进机场，正好赶上飞机。

回国后，两人立刻急了一张支票过去。还写了封信，感谢老板的临危相助。

不久，接到邮包，“圣母抱基督哀恸像”寄到了，包装得非常讲究，毫无损伤，只是--大号变成了小号。

***

我常把这两个故事放在一起想，想那司机和艺术品店的老板。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抑或是好人也是坏人？

想来想去，我发现，其实世上许多人，都是这种不好不坏的人。当你不小心的时候，他们会占你的便宜；当你跟他有了交情，他又可能对你付出。

我也发觉，在这瞬息万变的时代，每个人似乎都成了旅客，当你有一点陌生、有一点外行，或不懂得工作伦理的时候，人们在指导你之前，可能先欺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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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对学生说：

如果你同时养了猫和鱼，猫吃了鱼，你除了责备猫，更应该责备自己。同样的道理，当你明知道人性有弱点，却不加防范，而吃亏的时候，除了怨那个人，也应该检讨自己。

本篇的目的，正是提供这种教训--

当你工作时，那些立场必须站稳？

当你有了人事的安排，为什么不能提早透露？

当你买东西比价时，为什么应该要求合理价，而非最低价？当你发现不利于自己的小征象时，为什么要早早反应？

当你有倦勤之意时，为什么不能表现在外？

当你做了法官、医生、老师、秘书、接待…你又有那些工作上的禁忌？

虽然表面看，都是令人挫折的故事，或透露了一些人间的诈术，但背后所要探讨的，都是人与人的相处之道。

我要再一次强调，每个人都是“人”，都有着人性的贪婪、自私与温情，如同前面谈的那位司机和艺术品店的老板。我们永远不能因为对方表现的善良，而忘记他也有人性的弱点。更不可由于他一时的卑劣，而否定他可爱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