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厂公从良政观(二十三)终(第4/7页)

宫宴散去已是深夜,皇城早已宵禁,宫中早先便打扫出几座宽敞宫殿供人宿居。

谢嫣与五皇女作别后,突有一名内侍前来传话,言说姬赢此刻已退入偏殿更衣,不消多久便会启程回重萃宫。

谢嫣捏捏袖中画轴,着人看紧易霄,领着瑶绮候在姬赢回宫必经的自雨亭前默默等他。

自雨亭供人夏季消暑,一到冬就比寻常亭子寒冷,谢嫣搓手喝气,候了一会子功夫,才等来姬赢。

李德保一眼望见她,低声对姬赢禀告几句,遂与瑶绮分为两路望风。

谢嫣从袖带里抽出那幅她潜心画了多日的画卷,往他手里一塞:“喏,送你的。”

手炉子里的炭火早已燃尽,谢嫣双手被寒风刮得生疼,手背指节处生生肿了一圈。

姬赢脱下大氅将她连人带画卷一并裹起来,他捏着那卷画,没好气道:“这么冷的天怎的还要出来吹凉风?”

谢嫣将手塞入他掌心暖了暖,仰头真诚道:“今夜礼品单子那样多,却没一样是真真正正赠给你的,上次那两幅小像忒寒酸了些,我便琢磨替你绘一幅看得过去的。”

他眉心仍旧皱着,握住谢嫣的手掌却紧了紧:“傻瓜。”

易霄扶住树干呕出一肚子腥臭酒液,跌跌撞撞馋着假山走出园子时,目光无意一转,竟瞥见脚下自雨亭里现出的两抹熟悉身形。

他今夜自打初见奸宦姬赢,便有些坐不住。

他虽少时丧父丧母,却依稀记得他父王本家中,有一个生得和父王极为相似的幼弟。

这论辈分应是他小叔的男童,当初也不过比他年长两三岁。

虽然今夜座上那人面容艳丽至极,衣着语气与当年相去甚远,易霄只一眼便认出他来。

在宫中撞见旧相识,他心中烦闷难捱至极,干脆一杯接一杯饮尽盏中酒水,低首尽量不招姬赢留心。

只是回朝华殿的路上,因腹中酒水翻涌,易霄不管不顾抛下宫女,急急奔来此僻静之处呕吐。

纵然远离辉煌灯火,姬赢那一身由鹭丝鹤羽捻织的华服,仍源源不绝流泻出撩人雾光。

他浑身杀伐果决的气势不容旁人小觑,可死死牵动易霄飘忽目光的,却是姬赢身前那个靠入他怀中的姑娘。

姑娘生就一双一如往昔的英媚眉目,玄青朝服外罩了件男式大氅,削肩被密不透风的大氅紧紧覆住,皮毛遮掩下,只露出一截染了霞雾颜色的细腻耳根。

姬赢手里捏着的画轴轴尾拴了根红玛瑙璎珞,璎珞穗子直直垂至腰下,与他腰间佩戴的鎏金宫牌遥相呼应,相得益彰。

那根璎珞与易霄当夜在她书案上发现的那根……几乎是一模一样。

他目眦欲裂瞪着付灵嫣踮起脚尖,眉开眼笑蹭了蹭姬赢脸颊。

当初那个靠卧着海棠榻,被他一手掌控的姑娘,此刻却嫣红着双颊扑入旁人怀抱。

那双不着寸.缕的柔荑,如今正以格外娇憨的姿态,极尽媚意缠住另一个人脖颈。

那只被他咬吮过的肩头,亦不知羞耻搭着旁人的衣袍。

易霄抡起拳头,重重砸向身侧梅树。

蓄满怒火的双眼死死盯住,恨不得将那对花前月下的奸.夫淫.妇灼出个血洞。

说什么将计就计……说什么与姬赢不共戴天……说什么他才是她唯一深爱的正君……只怕这不要脸皮的狗男.女早已勾搭成奸,合伙将他耍得团团转。

他只当付灵嫣每日除了前去重萃宫请安,从不涉足勾栏之地,便也不会招来其他男宠与他添堵。

就算捅破他身世这层窗户纸,也未上书大理寺捉他这个漏网之鱼回去受刑。

易霄私以为,付灵嫣虽然嘴上说着与他恩断义绝的话,仍不忍向他痛下杀手,心底照旧对他存了一丝悬而未决的情念。

故而她将他锁进朝华殿里着人关押时,易霄心中也无半点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