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第2/3页)

时阔亭追到楼下,见陈柔恩支着胳膊岔着腿,本来挺文静一姑娘,拽着基金会那家伙死活不让他上车。

“你不许走!”她那嗓子,中气足得吓人。

“小姑娘……”那人扒着车门哭笑不得:“你到底要干什么?”

陈柔恩仗着自己年纪小,胡搅蛮缠:“你给我说明白,为什么不给我们钱!”

“评估结果说得很明白,你们没有资助价值……”

“狗屁!”陈柔恩一米七多的个子,再加上高跟鞋,一身黑套裙乌云罩顶,“我们有最好的琴师,有百里挑一的大青衣!我们没价值,谁有价值!”

那人拧不过她,干脆不挣了:“你是什么人,上次评估的时候没见过,现在跑出来闹,是他们雇你来的?”

“说什么呢你,”陈柔恩瞪起一对桃花眼儿,“我是如意洲新来的演员!”

那人一愣,剧团都破成这样了,居然还有人飞蛾扑火。

“你先放开。”他指了指自己变形的西装领子。

“不放!放开你就跑了!”

“你不放开我报警了!”

“你报!”陈柔恩一把扯掉脑后的发套,长头发甩下来,“你报我就说你非礼我!”

时阔亭一听这不像话了,赶紧上去,陈柔恩就着那个混不吝的劲儿,红着眼睛:“我今儿就要弄明白,如意洲这么好的团怎么就没价值了!你们轻飘飘一句抱歉,他们就得砸脖儿死在这儿,你们这是作孽知道吗!”

时阔亭顿住脚,怔怔看着她。

基金会那人叹了口气:“我们经费有限,每年只能资助一到两个项目,今年的指标给了土家族的打丧鼓……”

“你少唬我!”陈柔恩的气势凶,声音却抖了,“总书记讲话都说,要弘扬中华传统文化,京剧就是传统文化,奥运会开幕式都上了,你那什么鼓上奥运了吗!”

那人无奈,死鱼一样靠着车门:“我们的资助目标是濒危文化生态,京剧连奥运会都上了,死得了吗?没了一个如意洲,还有市京剧团、国剧院、各省各市的京剧团体,可打丧鼓呢,没了就是没了,都是艺术,我们救谁不救谁!”

陈柔恩懂了,她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只是想不到,夺走如意洲生存希望的,竟是另一个“如意洲”、另一些和他们一样处于困境的人。

“小姑娘,你先放开,”那人很规矩,不碰她的手,“你说的我会反映……,”

陈柔恩松开他,低下头,那些屁话一句也不想听,她扭身往回走,一抬头,看见时阔亭站在前面不远处。

肩宽腿直的高个子,一单一双的贼眼皮,若隐若现的小酒坑,她喜欢的人,为了他,她把自己搞成了个泼妇。

她觉得丢人,闷头擦过去,时阔亭却叫住她:“头发……”

她挑起眼梢,一副恶狠狠的模样。

时阔亭连忙移开目光:“拢一拢再上去。”

宝绽一头抢到地上摔破了脸,左眼尾划出了一道小口子,楼里没有水,应笑侬小心翼翼给他舔,舔得舌头尖红红的,一抬眼,见陈柔恩风似的从门口掠过。

“我说,”他捅了捅宝绽,“那丫头别是哭了吧?”

“不能吧,”宝绽站起来,“我看她性子挺硬的。”

“再硬也是个小姑娘,”应笑侬掰了根香蕉,递给他,“你去看看。”

陈柔恩在原来红姐那屋,算是楼里数一数二的好房间,宝绽敲了敲虚掩着的门,轻手轻脚进去。

她坐在窗前的桌边,背影逆着光,一颤一颤的。

完了,宝绽想,真哭了:“小陈?”

人家没理他。

宝绽不会和女孩儿打交道,幸亏应笑侬给了根香蕉,他递过去,那边没要,他再递,又没要,他实在没办法,硬着头皮问:“……哭了?”

“你才哭了!”陈柔恩凶巴巴转过来,哭是没哭,但气得够呛,鼓着胸脯呼呼运气儿,“我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种委屈!”她咬着一口银牙,“唱戏就唱戏,练功就练功,凭什么看一个基金会的脸色,哎呀妈气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