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2/2页)

在街心花园,人们不太会袒露心声,最多也只是暗示而已。大家不希望眼泪从心里漫出来。再说老板们足矣,这已经是很让她们激动的话题了。保姆们嘲笑老板们的种种怪癖、习惯,还有生活方式。瓦法的老板很小气,阿尔巴的老板多疑得可怕。小于勒的母亲酗酒。她们经常抱怨,大多数老板都受到孩子的操控,老板们很少见到孩子,所以孩子有什么要求他们都会让步。罗萨莉娅,一个焦棕色皮肤的菲律宾保姆一根烟接着一根烟地抽:“上一次,我在街头突然撞到了我的老板。我知道她在监视我。”

孩子们在小石子路上,在市政府才灭过老鼠的沙盘上奔跑时,这些女人将街心花园改造成了招聘办公室和工会,一个听大家抱怨和散布小广告的中心。这里有工作的机会,同时还听得到有关老板和雇员之间的恩恩怨怨。这些女人都纷纷向莉迪亚投诉自己的老板,那个莉迪亚自称是主席,一个五十岁左右高个子的女人,来自科特迪瓦,穿着假皮草,用红色的眉笔画着细细的眉毛。

下午六点,成群结队的年轻人来到街心花园。大家都认识他们。他们从火车北站的敦刻尔克大街来,大家知道他们会在游戏空地上留下砸碎的烟斗,知道他们会在花园里小便,知道他们随时都可能打群架。一看到他们来,保姆们纷纷以最快的速度拾起丢了一地的大衣、盖满沙子的小铲子,她们将手提袋挂在小推车上,迅速离开。

人群穿过街心花园的栅栏门,然后,女人们分手,有些往上,向蒙马特高地或是洛莱特圣母院的方向;另一些人,例如路易丝和莉迪亚,她们则往下走上林荫大道。她们并排走着。路易丝抓住米拉和亚当。如果街道过于狭窄,她会让莉迪亚走在前面,莉迪亚一直弯着腰,因为小推车里还有个吃奶的孩子。

“昨天有个年轻女人来过,她怀着孕。八月生产,是双胞胎。”莉迪亚说。

没有人不知道,这里经常会有母亲过来找保姆,往往是情况紧急,或是过于认真的母亲,就像以前人们去码头或者小街尽头找保姆或搬运工一样。母亲们在长椅间徘徊,她们在观察保姆,孩子们需要擤鼻涕或是摔倒了,跑回来挤在保姆中间的时候,她们会仔细打量孩子的脸。有时她们也问问题。她们在做调查。

“她住在马蒂尔街,八月分娩。她正在找人,我想到了你。”莉迪亚总结道。

路易丝冲她抬起洋娃娃一般的眼睛。她听见了莉迪亚的声音,那声音似乎很远,在她的脑袋里回响,可这些词语却并没有清晰地凸显出来,她也没有弄懂其中的意义,只有一团混乱。她低下头,将亚当抱在怀里,同时将米拉控制在自己腋下。莉迪亚提高了声音,她重复着,以为路易丝没有听见,因为她的心思完全放在孩子身上。

“你怎么想?我把你的电话给她?”

路易丝没有回答。她向前冲去,突然地,不发一言。她切断了莉迪亚的路,就在她逃离的时候,她一下子掀翻了莉迪亚的小推车,孩子被突然惊醒,开始哭叫。

“这是什么意思?”莉迪亚叫道,所有的东西都翻到了街边的排水沟里。可路易丝已经远去。人们聚集在莉迪亚的周围。人们捡起满街乱滚的橘子,将沾了泥水的长棍面包扔进垃圾桶。人们很为小婴儿担心,幸亏他倒是没事。

莉迪亚和别人多次讲述过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她发誓说:“不,这绝不是不小心造成的。她掀翻了小推车。她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