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第2/2页)

“好吧,好吧。这是您的事情。您自己解决好就行了。我希望再也不要收到这类信件。”

这些信一直跟着她,先是雅克的房子,接着是她租的小房子,最后又来到了她的这方领地,来到了她唯一抓得住的这个家。他们把雅克诉讼未付的账单、房屋附加税的账单,还有那些个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拖欠的账单都寄到这里。她曾经天真地想过,也许面对她的沉默,他们最终会放弃的。就当作她死了,再说她也的确什么都不是,一文不名。这样做他们又能得到些什么呢?他们需要对她进行围追堵截吗?

这些信,她知道在哪儿。一堆她没有扔掉的信,放在电表上。她真想将它们付之一炬。无论如何,那些个没完没了的句子,她也弄不懂,还有那些成页成页的图表,一栏栏的、总额不断增长的数字。就像她准备帮助斯蒂芬妮做作业的时候。她帮她听写,她甚至还想帮她解数学题。女儿大笑地嘲讽她说:“可你知道什么?你一点用也没有。”

这天晚上,给孩子们穿上睡衣后,路易丝在他们的房间里耽搁了一会儿。米莉亚姆站直了在房间门口等她:“您现在可以走了,我们明天见。”路易丝多么希望能够留下来。就睡在这里,在米拉的床头。她不会发出声响的,不会打扰任何人。路易丝不想回到自己的小房子。每天晚上,她都故意晚回去一点,她在街头游荡,双目低垂,披肩被风掀起,拂到了她的下巴。她害怕遇见自己的房东,一个红棕色头发、两眼血红的老家伙,一个不信任她的吝啬鬼。“因为租给一个住在这街区的白人,根本没什么指望。”他现在的确应该后悔了。

在快速火车上,她咬紧牙关才没有哭出来。冰凉的、阴郁的雨水进入了她的大衣、她的头发。豆大的雨点落下来,钻进她的颈项间,让她抖个不停。到了空旷的街角,她却感觉到别人都在看她。她转过身,可真的没有人。接着,在两辆汽车的阴影间,她看见一个男人在那儿蹲着。她看见他的光屁股,巨大的双手放在他的膝头。一只手拿着一张报纸。他在看她。神情之间既没有敌意,也没有尴尬。她后退了一步,巨大的恶心感涌了上来。她想要叫,要找个人作证。一个男人在她的街道上,在她眼皮底下大便。而这个男人一点也不感到羞耻,似乎习惯了随时解决他的需求,毫无廉耻与自尊可言。

路易丝跑啊,跑啊,一直跑到自家的大楼门前,她颤抖着上了楼梯。她整理了家里的一切。换了床单。她想要洗个澡,在热水下冲很长很长时间,让身体暖起来,但是好几天前,淋浴就坏了,根本不能用。盛水盘下面的木架子腐烂了,所以淋浴也坍塌了。后来她就在厨房的洗涤槽里洗,戴着手套。三天前她还用香波洗了头,坐在一张密胺树脂的椅子上。

躺在床上,她无法入睡。她不停地去想那个阴影里的男人。她无法想象,很快,在那儿的就会是她。她会在街头游荡。即便是这么一间非人的小房子,她也将迫不得已离开,她会像动物一样,在街头大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