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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没有像这一段时间这样喜爱游荡过,清晨的原野、正午的浓荫、黄昏的落日、以及那终日潺湲不断的流水,都吸引着我,迷惑着我。在林内小憩,在原野上奔窜,溪边涉水,湖畔寻梦,或者漫步到镇上,好奇地研究着那些画了脸的山地人,所有的事都充满了新奇的刺激。每天,太阳都以一种崭新的姿态从窗口射入,把我从沉沉的梦中唤醒,每次我都惊奇地望着一窗莹翠,感到浑身血液兴奋地在体内奔流。十九年来,我这是初次醒来了,活生生地。每根血管,每个细胞,都在感受和迎接着我周遭的一切。属于一种直觉,我感到有某种事情会在我身上发生了,虽然我并不能确定那是什么事,但我可以从我自己不寻常的兴奋状态中清楚地感觉出来。

这天早晨,我看到凌霄在田地里修整着一片竹篱,我走过去,高兴地说:

“要我帮你忙吗?”

他看了我一眼,手里忙着绑扎松了的竹子,那些竹篱是架成菱形的格子,上面爬满了绿色的藤蔓,开着一串串紫色的蝶形小花。

“好的,如果你不怕弄脏了你的手。”他说。

我摇摇头,笑着说了声没关系。他递给我一些剪成一段段的铁丝,要我把空隙太大的地方加入新的竹子,绑扎起来,并且要小心不要弄伤了卷曲伸展的藤须。

“这是什么植物?”我一面绑扎,一面问。

他又看了我一眼,显得有些奇怪。

“这是蚕豆花呀!”他说,“你没见过蚕豆花吗?”

“我叫它作紫蝴蝶花,”我说,红了脸。“从没有人告诉过我这就是蚕豆花,”我摘了一朵放在掌心里,那细嫩的花瓣何等美丽,“我以为吃蚕豆是春天的事情。”

“我们下两次种,”他说,“在山地,因为缺水不能种稻,我们就种种豆子、花生、番薯和玉米,蚕豆应该是秋收后下种的,可是,我利用这块地也种种,照样有收成,只是不太好,到了秋天,我们还要再种一次,那次就可以卖了。”

“在我吃蚕豆的时候,我绝不会想到它的花这样可爱。”我打量着那些花。

“生物都很可爱,”他头也不抬地说,“不只动物,植物也是,看着一颗种子发芽茁长,以至于开花结果,你会觉得感动,它们是一些毫不做作的、最原始的生命!”

“这就是你宁愿整天在田地里工作的原因吗?”我问,“你对这每棵植物都有感情?”

“我对泥土有感情,”他眺望着面前的原野,“我喜欢这块大地,看,整个大地都是活着的,而且我对工作也有感情。”他淡淡地加了一句,“闲散是一件苦事。”

“为什么?”我抗议地说,“在各处走走,闻闻花香,看看流水,这绝非苦事,我生平没有像现在这样完完全全闲散过,但是我觉得非常快乐。”

“你并没有闲散,”他说,“你很忙,忙着吸收,像蜜蜂吸取花蜜似的。”

我愣了愣,拿着铁丝站在那儿,瞪大眼睛望着他,然后我挑起眉梢,兴高采烈地说:

“嗨!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只知道工作的机器!”凝视着他,我带着种自己也不了解的感动的情绪说,“你应该常常让人走进你的思想领域里去才好。”

他看了我一会儿。

“你是说,我常把自己关起来?”

“我认为是如此。”我在田埂上坐了下来,打量着他,“你有时显得很孤僻,很冷漠,很——难以接近。”

他停止了绑扎,蹙着眉沉思,然后,他笑了起来,他的笑容使他刻板的脸生动明朗。

“你带着一颗易感的心到这儿来,”他微笑地说,“渴望着用你善良的本能去接近你所能接近的一切,是么?”

“或者是——”我更正地说,“去了解我所能接近的一切。”

他摇摇头,温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