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第2/4页)

“我问你,”莫大年有些活动的意思了:“你给我们调解,有老李没有?”

“啊?老李?”赵子曰仰着脸看天花板上的花纹,想了半天:“说真的,老莫,我真怕他!不但我,人人怕他,他要是在这里,我登时说不出话来!”

“那么,你不请他?”莫大年钉了赵子曰一眼。

“不请他比请他好——”

“干脆说吧,老赵!”莫大年抢着说:“有老李我就去,谁叫你有这番好心呢;没老李我也不去!老李是可怕,傻好人是比机灵鬼可怕——”

“我也没说老李是不好人哪!”

“——我告诉你老赵,咱们这群人里,老李算第一!学问,品行,见解,全第一!要不是他劝告我,我还想不起入银行来学习一种真本事!我佩服他!他告诉我的话多了,我记不清,我只记得几句,这几句我一辈子忘不了!他说:打算作革命事业是由各方面作起。学银行的学好之后,便能从经济方面改良社会。学商业的有了专门知识便能在商界运用革命的理想。同样,教书的,开工厂的,和作其他的一切职业的,人人有充分的知识,破出命死干,然后才有真革命出现。各人走的路不同,而目的是一样,是改善社会,是教导国民;国民觉悟了,便是革命成功的那一天。设若指着吹气冒烟,脑子里空空如也,而一个劲说革命,那和小脚娘想到运动会赛跑一样,无望,梦想!这是他说的,我自然学说不清,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我越想这个话越对,所以我把一切无理取闹的事搁下,什么探听秘密咧,什么乱嚷这个主义那个问题咧,全叫瞎闹!老李是好人,是明白人!老赵!还是那句话,你不请老李我也不去!老赵,对不起!我得办事去,”莫大年立起来了:“怎样给我们说和我听你的,可是得有老李!”

“那么,你今天能不能同我出去吃饭?”赵子曰也立起来了。

“对不起!银行的规则很严,因为经理是洋人,一分一厘不通融,随意出去叫作不行!等着我放假的日子,咱们一块儿玩一玩去。再见,老赵!”

莫大年说完,和赵子曰握子握走进去,并没把赵子曰送出来。

赵子曰心中有些不高兴,歇里歇松的往外走,一旁走一边叹息:“小胖子疯了!叫洋人管得笔管条直!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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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子曰软软的碰了莫大年一个小钉子,心中颇有恼了他的倾向;继而一想,莫胖子到底有一股子牛劲,不然,他怎能进了洋人开的银行呢;这么一想,要恼莫大年的心与佩服他的心平衡了;于是自己嘟囔着:“为什么不显着宽宏大量,不恼他呢!”

至于给他们调解的进行,他觉得欧阳天风和李景纯是各走极端,没有“言归于好”的可能。如果把他们约到一处吃吃喝喝,李景纯,设若他真来了,冷言冷语,就许当场又开了交手仗。这倒要费一番工夫研究研究,谁叫热心为朋友呢,总得牺牲!

他回到公寓偷偷的把武端叫出来:

“老武,来!上饭馆去吃饭,我和你商议一件事!”

“什么事?”武端问。

“秘密!”

听了秘密两个字,武端象受了一吗啡针似的,抓起帽子跟着赵子曰走,甚至于没顾得换衣裳。到了饭馆,赵子曰随便要了些酒菜,武端急于听秘密,一个劲儿催着赵子曰快说。

“别忙!其实也不能算什么秘密,倒是有件事和你商议。”

“那么,你冤了我?”武端很不高兴的问。

“要不告诉你有秘密,你不是来的不能这么快吗!”赵子曰笑了:“是这么一回事:我刚才找老莫去啦,我想给你们说和说和。喝!老莫可不大象先前那样傻瓜似的了,入了银行没几天,居然染上洋派头了——”

“穿着洋服?”武端插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