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幼子

听皇后说起岁月匆匆, 旁边乌嬷嬷忍不住道“娘娘哪里就老了,是这一年操心太多了。”

然后心疼的替主子数着:“东巡一路在外,从太后起到小主们的起居,自然要您上心揽总安排, 好容易回来了, 又……”她含糊过去大阿哥三阿哥之事:“接着又是大选, 准备和敬公主的嫁妆,本就不可开交, 偏生傅恒大人又去了前线。”

皇后轻轻一叹:“是啊,有时候我都觉得, 这一年年过得真快,今年又有新人入宫, 每回大选到了眼前, 我都一惊, 难道又过去三年了吗?”

皇后的职责千头万绪, 她从来没有松懈下来的一天。

她也不能松懈。

就听贵妃在旁也劝道:“巧者劳而智者忧, 您是又劳心又忧心,俗话说得好, 铁肩挑重担, 就是铁打的人也有受不了的时候呢, 您真该多歇歇。”

皇后低头喝药。

歇的了身子,歇不来心。

只要永琮一日未长成, 她就一直不能放松。而现在, 她更还有一半心悬在傅恒身上呢!张广泗和讷亲都败下阵来, 可见艰难,她的弟弟才这么年轻,真的能成吗?更怕最坏的结果, 是战场无眼,傅恒出什么意外。

有时候她真羡慕贵妃,能心无旁骛欢欢喜喜的。

并不是说贵妃没有可以烦心的事情:比如高家除了她阿玛,下一代显然没有能入军机处的出色人物,比如她膝下只有一个和顾没有阿哥,再比如随着年岁的增长,自己会不会失宠。

然而这些所有后宫女眷们心里最重要的问题:母家、子嗣、恩宠,似乎像是过眼的清风,在贵妃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养心殿。

自从傅恒到了大金川,局势倒是渐渐稳定下来。

一军之中最怕有两令,皇上把张广泗和讷亲全都给撤了,命他们跟傅恒交代完军情后,就离开前线,就近前往四川都统处闭门思过,身受监管,等战事完了一并押解入京。

此时皇上看过今年秋收各地报上的钱粮税赋后,颇有些头痛。

就暂且推开折子,随手拿了本诗词握在手里,然后看着院落中无数盆菊。

今年菊花品种培育的多,皇上这里多是各色金黄明灿的菊花,其中两盆金孔雀,当真是层层叠叠大如碗口,柔亮的花瓣像是孔雀的翎羽,着实难得。

记得贵妃跟和顾说过,不能总盯着一只鸟好久都不放,要经常抬头看看远处,让眼睛歇歇。

皇上极目远眺,看了会儿碧空,果然觉得眼睛舒服了些。

再低头看手上的诗词,却是折过的一页。

他才想起,这是贵妃昨日带了来,落在养心殿的诗集。

这些日子他常会召了贵妃来,因是前线的折子,所以也不必贵妃伺候笔墨,就只需要她在窗下坐着,自己一抬眼能看着就行。

她便带了自己的书来看。

其实高静姝更想带话本子的,只是不敢,所以只能把娱乐放在自己宫里,把皇上这里当成上课,带点陶冶情操的诗集。

确实有的诗句也令人拍案,不知何处想来。

她不太习惯用这里的各色书签,哪怕案上就搁着一匣子镂空花叶签,她还是习惯性的折书角。

此时皇上一翻就是她喜欢的词,是周敦儒的《鹧鸪天》。

“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这样逍遥的句子,果然是贵妃喜欢的。”

皇上又心意一动,找出郎世宁画的那幅画来。

他亲笔提了‘桃源乡’三个字,收在养心殿,连贵妃自己都不知道曾有这样一幅画。

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

是还在长春宫,还是回了自己钟粹宫。

皇上想起昨晚皇后苍白的面色。

夏院正回禀皇后怀七阿哥的前后,正是操劳用心,侍疾辛苦的时候,兼之这一年来诸事繁多,更是神思倦怠。并婉转表示,人三十几岁和十几岁的精力是不同的,皇后娘娘很该放松心神,松快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