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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现在呢?”

“我只知道您没有杀人,不应该在这儿。”

陈宪民终于明白了过来,不禁一笑:“你就是那天来送饭,但是一直没有露面的那个小警员。”

“我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您。”

“谢谢你的好意。对不起,我不能出去。”他说得云淡风轻,却震得顾耀东脑袋嗡嗡作响。这是他万万没想过的意外状况。

“为什么?”

陈宪民笑而不语。

“明天他们就要把您转到提篮桥监狱去,进了那个地方,是不可能再逃出去的!现在是最后的机会了!”

陈宪民朝他背后望去:“你一个人进来的?”

“是!”顾耀东想了想,以为自己明白了什么,“您是担心我一个人没办法把您带出去。我虽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但是提前做了很多准备!我有一套很完善的计划!我画了地图,给看门的警察酒里放了安眠药,不会伤着人,但是他现在应该已经睡着了。”他一边说,一边从鼓囊囊的挎包里往外掏东西,“这是给您准备的衣服,您从这儿出去,走十分钟就有夜总会,门口有的是黄包车。这些是给您准备的钱,您可以去火车站或者码头,走得越远越好!”

陈宪民沉默地看了他片刻:“那你呢?

“我?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我的意思是,你怎么脱身?”

这问题让顾耀东愣住了。

“计划很完善,可是警官,你把自己忘了。”

此时此刻,顾耀东才意识到自己的计划有多么幼稚,多么漏洞百出。他竟然就想用这样一个不堪一击的计划把人救出去。换了谁都不会跟自己走的。然而就是这个幼稚而漏洞百出的计划,让陈宪民从心底里感动。顾耀东当然不会知道这一切,他只是埋着头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我自己……他们不一定会发现是我,就算发现了,我总会有办法的。只要能让您离开……您不想自由吗?”

“我被捕,其实与你没有任何关系。我丝毫没有记恨你,更不打算连累一个正直善良的年轻人。”

顾耀东的心隐隐被刺痛了,他苦笑着说:“‘警察’二字曾经是我的梦想,现在觉得有些讽刺。”

陈宪民望着他,仿佛看到了那个曾经也迷惘过的自己,那些迷惘过的很多人。“‘人,应该忠于年轻时的梦想。’这是德国诗人席勒说的话。曾经有人把这句话送给我,现在我也同样送给你。走吧,年轻人。”说罢,陈宪民走到墙边坐下。顾耀东心情复杂地看着他,但对方已经不打算再多说一句话。

夏继成沉默地站在门口,仿佛已经能看到顾耀东脸上的失落。其实他知道一定会是这样的结果,但还是放任顾耀东去做了。他好奇顾耀东会走到哪一步,更重要的原因是这是唯一能解开顾耀东心结的办法。他不希望这个小警察从此只能畏畏缩缩地躲在负罪感里度日,于是一路护他到这里。一直以为,顾耀东此番“劫狱”带给自己的或许是一两个需要善后但还不算太棘手的麻烦;又或者一切顺利,不用替他收拾烂摊子;再或者他还展现出些许成为地下情工人员的能力,给他一点惊喜。但他从未想过,顾耀东给他带来的会是感动。

顾耀东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看守所的,他失神地晃进警察局大楼,失神地朝大门口晃去。夏继成“碰巧”从楼上下来,看起来像是刚下班的样子。在这个时候见到顾耀东,他表现得十分意外。

“二处聚会,你怎么还在这儿?”

顾耀东摸出警哨:“报告处长,白天弄丢了警哨,怕挨骂,所以想找到再去。”

夏继成打量着他,手上和脸上有血迹,头发上的汗水依然没有干透。“你是去西天取警哨了吗?一副遭了九九八十一难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