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君子(第2/4页)

裴继安问完这一句话,却是一动不动看着她,等她回答。

他眼神专注,神情十分认真,似乎今次不等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便不肯罢休一般。

沈念禾抓着交椅的把手,勉强笑问道:“三哥又把我当什么人呢?”

把这问题又推了回去。

裴继安做事从来没有退缩过,今次既然已经开了口,便绝不会只说一半,吊着事情在半道上。

他将手轻轻搭在沈念禾侧面的桌子上,仿佛半臂虚环着她一般,整个人往前倾,只把自己的上半身放得同她一般高,平视着道:“你才来时,就在隔壁厨间我问过一句话,还记不记得当时你是怎么回的?”

沈念禾一下子就记了起来。

只她还没来得及做反应,裴继安已是又道:“当时你初来乍到,许多事情并不甚清楚,眼下已是在宣县住了半载,诸事皆熟,再不复从前,我只想再问你一回——你觉得我为人如何?”

沈念禾喉咙干涩,欲要回话,那话却被卡住了。

裴继安面上并无半点笑意,当中只有郑重其事,把当日那后半句话再一次补齐,问道:“念禾,你看我为人如何,可堪托付终身?”

沈念禾脑子里头乱糟糟的,只觉得这一句问话乃是意料之中,却又出乎意料,张嘴要说话,又不知要说什么。

裴继安道:“我而今虽然只是个小吏,只有陋室三两间,虽有三分薄财,却半点比不上从前的沈官人,平日里忙于杂务不说,还要你来相助,可我为人踏实,人品端方,最要紧是一心一意,但凡有一点可能,便不会叫你吃半点苦……”

他的话同数月前相比,内容上并无什么出入,然则此时无论表情还是眼神,俱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原本的认真与诚恳并未改变,却又多了一种热切的情绪在其中。

沈念禾被他看得整个人都仿佛被架在火上烤一般,浑身发热,有一瞬间,脑子几乎不会转了,张口就要答应,然则那一个“好”字尚未说出口,忽听得前院敲门声,一人在外头大声叫了两句,先喊婶娘,又喊三哥——却是晚归的谢处耘。

沈念禾登时打了个激灵,一下子清醒过来,连忙坐直身体,提醒道:“三哥,谢二哥回来了!”

裴继安慢慢把手收了回来,又看了她一眼,复才站起身来,往外去开门。

沈念禾寻得这个机会,哪里还敢停留,连忙转身就回得房中,把门掩了。

她坐在桌前,只觉得双颊热乎乎的,仿佛发烧了一般,揽镜自照,果然满脸晕红,眼眸好似含着秋水,而心脏更是过了这许久,仍在狂跳,半晌不肯慢下来。

裴三哥可堪托付终身?

自然是可的。

可他们两个,当真合适吗?

沈念禾手中抓着铜镜的边框,脑子里头全是半年来自己同那裴三哥相处的情形。

他知道她喜欢吃的东西,会给她收拾桌案、整理术算草稿,会送她出入,她想要家里的书印得好看,他就去找书法大家,她想去京城打探消息,哪怕路上会多再多麻烦,他也一口答应下来,她略病一场,他就四处寻了滋补药材来做药膳……

林林种种,数不胜数,一时之间甚至不能全数记得起来。

如果说一声不,这样好的一个人,就要让给别人了……

想到将来他会对别人这样好,甚至更好,而对上自己,就会变得如同今日下午时一般,礼数周全、客气倍至,却又疏远异常,沈念禾的心就难过得厉害。

喝过了好肉炖出来的浓汤,谁又愿意去尝涮锅水呢?

沈念禾脑子里全是方才裴继安问的那一句话,半晌没有办法从里头出来,然则等到脑子清醒了些,却又想起沈家同冯家的官司,又想起沈轻云、风云、冯蕉夫妇的事情,继而还有裴家的事,又觉得即便出于良心,自己都不能只图人的好,就带累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