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喝茶

两军阵前,数万人目光之下,夏侯尚遣人铺设熊皮缝合的大毯,中间摆了两张几案。

田信也走下戎车,引着虞忠上前,夏侯尚也领着一名卫士上前。

见夏侯尚双眼赤黄,面有青白之色,田信拱手施礼:“夏侯伯仁何故萎靡不振?”

“公上倒是气度更胜以往。”

夏侯尚勉强拱拱手,又说:“当时襄阳一行,得汉主赏赐一罐茶粉,不知今日可有薄面讨要一杯?”

“好说。”

田信侧头去看虞忠:“取茶具来,再多取一罐茶。”

虞忠阔步离去毫不担心田信的安危,哪怕夏侯尚身边跟着的卫士由许褚充当,许褚也奈何不得田信。

虞忠返身回去驾驭戎车靠近,车里有炭火盆、清水,茶具。

田信则与夏侯尚一同落座,夏侯尚意气消沉,询问:“今我军猛攻昆阳、叶县,公上麾下北府兵乃当世虎狼之师,却在此地蹉跎,想来吏士有所诽议。仆驽钝,不知公上如何安抚吏士,冒昧请教。”

虎狼之兵必有虎狼之性,有多少能力就用多大碗吃饭。

北府兵留在这里守卫侧翼,守卫百姓迁移通道,是大材小用,是一种怠慢。

夏侯尚所问,也算田信头疼的问题之一,骄兵悍将始终都是一把双刃剑。

是该用体面的空话敷衍,还是说别的?

田信见夏侯尚憔悴模样就说:“军中确有不满议论,原本在睢阳时,有进击彭城,逼降、俘斩曹子建所部之意。后兖州事变,四周百姓惊恐战乱波及,惶惶出逃,曹子建又附应兖州变乱,我担忧魏军、吴军断我归路,这才撤军。”

眼看着曹植所部俘斩三万级的军功没了,北府兵上下谁不惋惜?

田信略作沉默说:“我麾下多关中吏士,对光复中原并不看重。今黄河以南不复为魏国所有,我军收复关中指日可待。于吏士而言回家在即,也都不愿在中原亡命搏杀。好言想劝,说明形势,军中吏士自能理解。”

回头看一眼正有序撤离的北府兵阵列,田信笑说:“对许多吏士而言,回家的希望,重于功勋。”

北府兵有信心在今年年底或明年,最迟后年打回关中,所以从梁郡后撤,再到眼前守卫百姓迁移通道……都是一样的,这两件事情只是回家路上的一个环节,等耐就好。

夏侯尚也看着远处交替后撤的北府兵,呼出白气,眯着眼:“某还以为北府精锐皆嗜战如嗜酒,如今看来也是常人。”

是常人,两年前北府兵八成吏士要么是魏军,要么是吴军,都是正常人。

夏侯尚目光落到田信脸上,斟酌语气感慨:“襄阳一行时,听闻公上与昭阳公主许多相辅相成之事,某不胜感慨。人之相交,情谊深厚,当世难有比拟公上者。”

怎么牵扯到自己家事?

看夏侯尚憔悴模样,田信想到曹休遭遇的事情,微微颔首:“贫贱夫妻百事哀,我与夫人坐享华服美食,皆赖国家、百姓恩养。故我报效国家厮杀于外,夫人主内使我无家宅之忧,也算相敬如宾。”

田信说着露笑:“何况传言做不得真,新婚夫妇相处如胶似漆乃是常事,外人见我家显要,故多议论,这才有所流传。”

“是呀,显要之家多遭议论。”

夏侯尚挤出笑容,问:“张文远设计,先是险些射杀虎将虞世方,后重伤神驹蒙多,公上如何看张文远?”

这时候虞忠用沸水清洗茶具,白气弥漫。

田信敛去笑容:“张辽是为国家分忧设定种种计策,他即肯为国家得失害我手足、坐骑,那我只好成全他,让他与魏同亡。若招降于他,反倒毁了名节,白白弱了于文则一筹。”

提到于禁,田信忍不住长叹:“瓦罐常在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水淹七军时于文则请降,非战之罪,乃人之本性而已。后宛口为吏士所迫再被俘,年老力衰所使然,皆非本意。曹丕任性凉薄,不恤人情强人所难,实非明主,更非能托付妻子、家业者,君侯不若早思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