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4/5页)

一个面带刀疤的将军双目赤红,看着年轻的帝王抱着人进了屏风后。

时过境迁,他们三个人都已变了模样。

自天师掌政以来,停用多年的朝钟朝鼓,在一个下午敲响。

这是一次推翻了所有陈规旧制,血腥至极的朝会。

没有圣音鼓乐的排场,没有长长的叩拜之路。没有高耸的宫门与重重大殿,没有手持金炉、宫扇、宝瓶的宫女与内侍。

只有圣坛上被屏风遮起的龙椅,枪尖沾染血迹的将士。

以及高坛下的刑场。

跪候已久的文武百官战战兢兢地走近,分列在刑场两边对高坛跪拜。

他们身后是长长的囚车,还有跟着囚车闻讯赶来的百姓。

天子的第一次朝会就这样开始。

官员依次到高坛前奏事,自述顺天年间以来行为功过。

装扮成太监的飞鸾卫一声接一声,将奏章的内容上传至天子,下传至百姓。

奏事完毕之后,开始问斩。

囚车中坐着蓬头垢面的罪人,喊冤声、哀嚎怒骂声层出不穷。

他们和昭歌百姓一样以为天子只是做个样子,关一阵子就会放他们出来,维持朝政运转。

结果重见天日的刹那,就是人头落地之时。

有圣塔的囚犯高喊:“圣师救我!”

几个神色阴森的侍卫抬着一个半人高的陶罐,放在了刑场正中央。

“你找李招贤吗?待会还要带他游街呢。”一个侍卫笑道。

刑场血腥弥漫。

每一个罪囚被处决前会有人大声宣读他的罪行。

一次次铡刀落下,头颅滚地。

聚集起来的百姓从惊疑不定,到高声欢呼,逐渐战栗,陷入恐慌的沉默。

人头多得似乎堆出高塔,几根木棍上挂着抄家最多、行事最荒唐的巨贪。

鲜血从刑场流下,浸泡着文武百官的袍角。

昔日高高在上的天师变作瓮中恐怖的人形,似乎还有意识。

不断有人昏厥,一直到晕过去都不敢出声。

但总有人在笑。

戴着黑纱的寡妇在笑,嘴中喃喃念着“杀”。刑场上的罪囚哪个手上没有染着累累人命,她的夫君就因为做事时犯了小错,被几个公子拉到闹市中活活凌虐致死。陛下仁慈,这些畜生应当千刀万剐!

问心无愧的人快意笑着。他们听着每一条罪行,心知只要君主依据罪行问斩,这辈子刀都不会落在自己头上。

被血腥吓住的人群逐渐回过味,哭泣起来,高呼着:“青天!青天!”

“杀!杀!”

天师烧了典籍,但堵不住流传的话语和每个人的嘴。

就算大景已经百年笼罩在血色天空下,百姓呼唤清官的叫法依旧是“青天”。

高坛上……

几扇宽大的屏风遮住谢怀安的视线,他看不见血腥,只能听到呼喊和哭泣。

行刑开始前,鸿曜告诉了他会发生什么,让他听着念诵罪行的声音,但凡觉得罪不至死就挠一下鸿曜的手心,鸿曜将立刻命令停止行刑。

此时谢怀安微微发颤,半卧在龙椅上被鸿曜抱在怀中。

鸿曜道:“先生,听到天师就在下面了吗?”

谢怀安哑声道:“听到了……”

“朕还让他活着呢,等先生满意了,就让他在痛苦中死去。”

鸿曜又问:“血味重了些,先生怕吗?”

“人们在欢呼……我不怕。”

“那就记住这一天。用满地竹筐代替那条青石板路,用人们喊着“青天”的血色代替先生的梦魇。”

鸿曜亲了亲谢怀安的脸颊:“先生啊,你现在身处圣坛,坐在李天师的前,血色中。但是你不必忧惧,前面是流泪欢呼的人,后面是朕、是我。”

“嗯……”

谢怀安挣动着在鸿曜的怀中翻了个身,从面朝屏风变成面朝鸿曜。

“冷吗?”天子低声问道。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