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2/4页)

上次闭着眼睛误吃进一口肉粥后,谢怀安听到吃喝就紧张。如今食水难进,全靠白光、鸿曜的真气和喝下去的药滋养着。

鸿曜看明白这是心病。

谢怀安的虚弱烧灼着鸿曜,鸿曜的心也快跟着病了。

不过一个月时间,谢怀安从身弱但神采飞扬的白鸟变作这般模样。

鸿曜想要凌迟所有伤害他的人,但觉得自己就是刽子手,一步一步将谢怀安推到恐怖的血球上。

他想凌迟他自己。

鸿曜隐藏起满腔阴郁的念头,耐心又轻柔地舀了一小勺药,挨到谢怀安的唇边:“张嘴……”

谢怀安向枕头上缩了缩,似乎不愿意被不熟悉的东西碰到,半晌,唇瓣微张露出贝齿。

鸿曜将汤匙向前凑了一点:“牙也张开,已经晾过了,不烫。”

“嗯……”谢怀安吞咽唾液,将唇张开一点,含了一点药汁。

温热的药液刚进谢怀安的口中,谢怀安的面色就白了一层,抿起唇似乎想吐。

“就是草药汁,药草。没有一点肉,先生放心。”鸿曜摸了摸谢怀安冰冷的手背,按揉穴位。

谢怀安一小口药汁含了半天,蹙眉咽了。

鸿曜缓慢倾斜汤匙,等谢怀安喝完一勺后,夸道:“先生做得很好。”

谢怀安眉心仍然蹙着,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手抓向胸口,不一会唇色开始泛紫。

“不喝了不喝了……”鸿曜飞快放下药碗,温热的手掌顺着谢怀安的前胸,又按住手腕为他输送真气,“吸气,别憋着。”

“哈……”谢怀安艰难地张开嘴,顺着鸿曜的节奏呼吸。

缓过劲后,谢怀安无力地推了推鸿曜的手。任鸿曜怎么哄,都不再张开嘴。

谢怀安一头青丝失去了往日的光泽,面色苍白似雪,身子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一般陷在堆积的软枕上。

像一只坠落在地、困在血色中忘了怎么飞的白鸟。

隔间内,日夜颠倒了几天后,凌子游有了定论。

凌子游憔悴万分,眼皮下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拿来一沓子写好的脉案、默写出来的医理,对鸿曜跪拜道:“诚如陛下所言,心病还需心药医。”

“讲……”鸿曜道。

“美……陛下恕罪,在下罪该万死。”凌子游习惯性地要叫美人仙师,自掌了两下嘴,跪得更标准了。

凌子游道:“仙师高洁轻灵,探得是天上的风雨,算得是人间的疾苦,与李天师一战中舍生取义,熬过鼎镬刀锯的酷刑,为天下换来清明。”

“幸而仙师得苍天眷顾,体内有奇异的白光。白光护住了仙师的底子,使仙师无性命之虞,内症、外伤有缓和自愈之象,但治不了情志病。”

“仙师的所见所闻所感根植于心中,是故骨骼已痊愈,依旧会于深夜惊颤,痛痹发作;虽然眼无疾,但担忧血色未尽,不愿睁眼视物,日夜昏瞀;心中血影不去而脾胃不调,劳则气耗,呕而无力。”

凌子游说完一长串话,喘了口气,直视着地面继续说道:“仙师惊着了、魇住了。古良医有言,惊者平之。有妇人曾旅中夜宿,遇见贼人烧楼,从此夜间听不得响,一听就昏厥。后来家仆当着她的面敲小几,问何以惊乎。妇人明白敲击声没什么可怕的,渐而治愈。”

鸿曜面色阴郁:“凌神医,朕若是让仙师重新见到那个怪物,当着他的面一次次杀了,告诉他血色已尽、不必惊惶?”

“不不不……”凌子游打了个哆嗦,疯狂摇头,拿起一卷细布。

“陛下请看此物,先前治外伤时,仙师反应强烈,抗拒被束缚……陛下或可从此入手。”

谢怀安昏沉地睡着。

他在做梦。

梦里有天师恐怖的形态,让人作呕的血色。

有颈骨被藤蔓骤然绞碎时的惊痛,有锋利的利刃划过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