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3/4页)

血球内刮起锋利如刀的狂风,在谢怀安的脖颈、胸腹、手臂……割出细而深的伤口。他衣衫破碎得不成样子,浑身上下分不出是血还是汗,狼藉得糊成一团。

每个深可见骨、取人性命的创口内,都会涌现一道白光,到不了恢复如初的程度,但依然治愈着创口。

血藤鼓动膨胀,绞碎谢怀安的骨头,下一秒白光依旧闪过,将碎骨重新粘好。

“你只会这些本事了吗?”谢怀安咳出一口血沫,笑了起来,“看看,你杀不死我,烙印也没用,我才是真正的永生。”

“牙尖嘴利的坏孩子……”天师用孩童似的声音说道,“咱家不和你玩了。”

狂风骤然一停,血藤松开大半。

谢怀安下颔失去了支撑,头猛地垂了下去。他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全靠藤蔓吊在空中,此时胸腹和腿被放开,在半空中随着藤蔓的摇动无力地晃着。

“反正都进肚子了,消磨一会罢了,没关系,咱家有的是工夫……”

天师的面孔缩进血壁里。整个血球有生命一般,不断收缩、鼓胀着。

“你是第一个跟咱家玩这么久的人,得奖励你才行。你想被放到哪?当个禁军守在兰池宫?还是……融进咱家的身体里?”

“咱家心善,心善得很……会满足你。”

谢怀安脚下的血壁像是一片血海,破损的躯体翻涌着。

谢怀安垂着头,无神地双眼望着脚下,迟钝地听了一会回音,说道:“看看,这底下都是什么。这么多人,你吃人,怎么永生?”

谢怀安的胸骨被捏断又复原,每一次呼吸都在疼。

他愣愣看着,疼痛麻痹了他的知觉,本该是恶心欲呕的景象,反倒心情平静无波,泛不起一丝感受。

天师尖锐的声音回荡着,绞得人神经发疼:“坏孩子,你这境界,还想当圣教的神子呢。”

“真神赐予咱家无上的威力,咱家不忍私藏,将福光洒向大地。”

“咱家可没有吃人,他们还活着呢,和咱家一起共享永生……”

“但这永生,还不够。”

天师话音一转,咯咯笑了起来。

“不够呀。细纹还在长,天意也探不清……”

“咱家改主意了,好孩子,说出你的秘密,昭歌的圣塔一半都是你的。若是咱家听开心了,天下你要是想要,也未尝不可。”

谢怀安闭上干涩的眼睛,缓一缓,又睁开,一句句说道:“太简单了,永生的奥秘就在下面……”

“你将死去,被永世唾弃。”

“他们将永生。后人记得,后人的后人记得。人在,文脉在,史书在。”

谢怀安的心脏亮起耀眼的白光。

天师发出尖锐的啸声。

随着啸声,无数破损的躯体从血海中钻出,胡乱拼凑出肢体,伸出血手抓向谢怀安的心脏。他们是被天师生吞活剥、没有做成禁卫的人。

已经变作禁卫的魂魄没有躯体,化作血影,被天师驱动着冲向谢怀安的心脏。

血影里隐约可见他们生前的模样。

穿着高冠博带的人是福光大祭里宁死不屈的大学士;手持长枪或利剑的人是幽云堡的将军、洛安山的侠客;

还有更多更多的人,手抓钉耙的农家子,拿着菜刀的屠狗辈,攥紧珠钗的女子……他们大难当头时抗争过、搏命过、抱着最朴素的善念站在光的一边。

血影里也有圣塔的使者、凶恶的信徒、惊慌的圣子圣女们,他们陪着天师一同作恶,最终死在天师手下。

一个个躯体和血影,冲向谢怀安,要击碎那道白光。

突然,有持枪的将军无声怒吼,一柄枪影突破天师的控制,竭力转向,向血壁的方向发出最后一击。

有须发飘荡的大学士面目狰狞,使尽最后的力量停滞半空,不去冲击谢怀安的白光。

无数灵魂狂呼怒号着,不让自己最后的意识,成为刺向光明的利刃。